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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斜街 发表于 2012-1-31 23:31:00

过年的涂鸦（上）

父母在，我总要回北京过年的，哪怕年假用尽，请事假也得回来。看看春节前国人从各地往家乡赶的情形，就说明这节日的重要性。回家乡同父母一起过年，是一种责任，至少对多数中国人是这样的。出国流浪二十多年，只有头几年因政治原因不能回国，每年都要回来的。第一次回国时是在一九九四年。现仍记得第一次回国时从北京机场走出的情景。母亲见到我后，搂着我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掉泪，然后跟着我和接机的亲友往机场外面走，快走到接人的车前，母亲开口了：“你下次回来，又是好几年，我怎么活？”听到后，我心如刀绞，立刻保证以后年年回来看她。之后，我每年至少回国看望父母一次。每次回来，同父母住三四个礼拜。回来时多是在春节期间，就是让父母高兴。 <o:p></o:p> 

时间是急性子，一年又过去了，父母又老了一岁了，我也大了一岁，离老年的门槛差不了几步。今年又回来过年了。到家没几天，时差还没倒过来，便听到除夕的鞭炮声，朦朦胧胧地进了新年。时间车轮转得真快，催人欲老。兔子当家还没当够，龙就迫不及待地来接班。时间年轮转得也真够狠的，转眼就把我碾成货真价实的老梆子。我生活工作在海外，离退休年龄（65岁）还很远。国内的同龄亲友有很多已退休，有人已被叫成爷爷奶奶了。真TMD可怕。四五十岁就退休，想想就可怕，更可笑。<o:p></o:p> 

年龄上，我承认自己是老梆子，心理上不认可。我仍像孩子那样贪玩，像年轻人那样好胜，仍能在空气稀薄的青藏高原上踢球。我承认时间的年轮已把我碾得越来越老，越来越丑。我能愉快地接受叔叔或大爷级别的帽子，还不能接受爷爷级别的帽子。 <o:p></o:p> 

像往年一样，今年回来过年，戴着“叔叔”级别的帽子，也戴着“儿子”的帽子。同时戴着两顶帽子，扮演不同的角色。戴着“儿子”的帽子，来看父母是责任。戴着“叔叔”级别的帽子，陪着父母接受小辈的拜年。幼时盼过年，现在怕过年，怕过年的一些风俗。过年要接待和走访平时无任何往来的人，一天接着一天地，陪着年迈父母累着，虚伪地应酬着八方来人。从初一到初七，天天瞎忙着，却不知在忙什么，不做还不行。好像一切为了过年而过年，幼时过年的欢喜已不在了。当无穿新衣的期待，当无偷吃的欲望，当无燃鞭炮的兴趣的时候，过年就成了为别人过年或成了别人的节日。<o:p></o:p> 

现在怕过年，怕小辈叫我，那不是白叫的，得给压岁钱。春节各地习俗不尽相同，压岁钱却是相同。长辈给晚辈，挣钱的给不挣钱的，结婚的给未结婚。对我这个海外穷人，压岁钱成了负担，令人心惊肉跳。压岁钱数额也水涨船高，年年见涨。现在几百块一份的压岁钱会让白眼，上千块一两份 还能承担，可架不住一连串平时无任何往来的小辈叫我叔叔大爷。现在过年，于我少了些期待却多了份责任, 而我总扮演不好自己的角色。压岁钱表面上是发给晚辈的，实际上是长辈间的俗不可耐的人情世故。我曾瞎想，我要是有百八十个孩子，那该多好。过年开辆面包车，拉上一车孩子到处串门，一路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那应该是个很好的敛钱路子。说穿了，怕派发压岁钱还是自己太穷。过年期间，钱包眼看着越来越瘪。春节已成了春劫。 

过年让人怀旧，让人想起故去的人。从去年春节到今年春节，陆续走掉了不少亲戚、同学和朋友。去年还在一起吃喝胡侃和电话聊天的他们，今年却化成一把灰或躺在地下木盒子里。生命是脆弱的，一人只一次。每人在自己的哭声中来到这个也许不想来的世界，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开这个不想离开的世界。我们面对与己毫不相干的别人的故去时，都感叹生命的短暂。当死亡发生在身边时，才可能感受真正恐惧，开始对上天敬畏。在短暂生命中，更多人活在虚伪里，活在名利和金钱里。我时常会感叹，人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即使到了老梆子时候，我还在朦胧中，站在人 生的十字路口，我失去了方向。有一点我明白，我还活着，同故去的亲友比，我该庆幸。 <o:p></o:p>

草长鹰飞 发表于 2012-2-1 07:38:00

难得看见如此抒情的文字，没一点儿褶皱——文字的褶皱——人生的不算！！
问候先生！！

董瑞征 发表于 2012-2-1 11:49:00

最后一段文字尚未看完，眼眶已经湿润。此番感触让上些年纪的人唏嘘感怀。能悟出人生真谛，已属不易，能用简洁语言道来，更是难事。
   期待您的（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2-1 11:49:32编辑过]

玉笙寒 发表于 2012-2-1 21:08:00

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活着！

逍遥游天下 发表于 2012-2-1 20:27:00

生命是脆弱的，一人只一次。

南长街 发表于 2012-2-2 02:57:00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就是活着，就是一个过程。

又见飞刀 发表于 2012-2-12 15:22:00

有事儿没事儿总爱上文字版看看（以前是茶余饭后）。不是说阳春白雪不好，只是特别喜欢兼有现实版故事情节的段子。不喜欢红楼梦，是因为没有共鸣。
不知为什忽略了这篇“涂鸦”，今天看了“--下”又找出“--上”，写的好！
“现仍记得第一次回国时从北京机场走出的情景。母亲见到我后，搂着我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掉泪......"，这段让我感动（震撼）！
“出国流浪二十多年，只有头几年因政治原因不能回国，每年都要回来的。第一次回国时是在一九九四年。”--政治原因大概是和那个事儿有关吧？
      此文和安德之“寡淡”有一拼。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2-12 15:22:51编辑过]

刘文彩 发表于 2012-2-12 17:57:00

读第一段的时候就已经流泪了。想象楼主对着大海望着大洋彼岸的时候，以及母亲思念儿子的时候，真的忍不住眼泪。
接机的隆重，有那么多亲友，能够看出这次回国的非比寻常。
    其实在身国外的人，有着强烈的爱国情结，和对家人亲人的思念。
    在国内，我们每天都在对政府和民众的低素质不满，可是到了国外，我们特别不爱听对我们国家的诋毁哪怕说的是事实。只有到过国外的才能体会的到。

黑风寨 发表于 2012-2-12 18:35:00

        感悟。问候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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