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晴雪

    未见到“北风那个吹”，仍来了“雪花那个飘”。迎着纷纷扬扬的瑞雪，我们这效力于“北京地方志”修编的一行人聚至香山脚下。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北京落下的第三场雪。天公是最神奇的魔术师，好大好大的雪骤然间说停就停了，雪压冬云让位给一抹斜阳。

    次日晨，天大晴，凭轩望去，白雪皑皑的香山之巅银光闪烁，圣洁而神秘，颇有当年我立在丽江云山坪远眺玉龙雪山之意境。笔者居京50余载，虽几度光顾香山，但亲睹“燕京八景”之“西山晴雪”，这还是第一次。

    不知从哪儿飞来两只喜鹊，落在院中的黄栌枝头，舞动着双翅喳喳欢歌，将挂满树梢的白雪纷纷洒下。

    作为东道主的香山史专家袁长平先生善解人意，晨起即引领我们踏雪游山，去寻觅西山晴雪的妙处。香山脚下，乡居民舍的屋檐上垂挂着久违了的排排冰凌，这冬雪乍晴留下的标志性景观，引起我太多的儿时记忆。香山门口，鲜花组成的吉祥物，巍然屹立的铜麒麟，勤政殿前的敬香炉……无不戴上洁白的雪帽，喜迎远客。披霜挂雪的丛丛红叶虽已色转金黄，但仍散发着昨日称雄山林的火烈和豪气。昭庙的竹，知松园的松都披上了尺来厚的雪。松、竹的翠绿，扮上雪的洁白，尤显这“岁寒双友”的高洁与清雅。遗憾的是，未能遇到那岁寒第三友，体验“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情趣。

    我正在为一对白发伴侣互相搀扶拄杖而行的情景慨叹，又被一阵阵孩童稚嫩的欢笑声所吸引：那是一群小学生在打雪仗，他们撒着欢儿地追逐着，奔跑着，发射着，嬉闹着，雪花四溅，叫声迭起。同行的小梁、小白也忍不住捧起一把雪，攥成圆滚滚的雪球，却一时不知应掷向何处，任其在温暖的掌中渐渐变小，暗享着大自然赏赐的那份清凉。

    瞧，那几位年轻人跟雪更亲!他们先是七手八脚地堆起个雪人，然后就势往地上一躺，和雪人零距离接触，合影留念。

    一直拾阶而行的我，实在不忍去侵踏那洁白无瑕的雪地，而那一幅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戏雪图，感染着我情不自禁地步入山林深处，融入那白茫茫的雪的世界，在林海雪原中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坐上高空缆车，在流动中俯瞰香山雪景，西山晴雪之美一览无余。妙趣横生的眼镜湖，玲珑精致的雾香窟，高耸入云的琉璃塔，宏伟庄严的碧云寺……都披着瑞雪的盛装和冬日的灿阳，呈现出难得一见的圣洁与宁静。

    登上香炉峰，一览众山小。横岭侧峰，深沟浅壑，松海枫林，亭台楼阁，统统身着圣洁的雪装，闪耀着灿烂的光辉。空中那金色的日与地上那白色的雪遥相辉映，展开一幅“须晴日”方可见到的“红装素裹图”。

    久居香山脚下的曹雪芹当是见惯了“西山晴雪”的高人，他用“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为红楼一梦作结，期待中深含着无奈、伤感和悲凉。的确，白雪美化了大地，也掩饰了原本裸露在地表的污浊和丑陋。

    低眉静思，我感觉此西山晴雪已非彼西山晴雪。它装点了山河，净化了空气，浸润了万物，平静了喧嚣。在那真干净的一片白茫茫之下，孕育着新的生命和春的信息，孕育着国的昌盛和民的欢乐。

    我不禁想到适才在半山见心斋品香茗，观锦鲤时，袁先生引用的一段古语：“天无私盖，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今见西山晴雪，我想为此语加上一句“雪无私覆”。西山晴雪，带给世间的是美妙、恩惠和整肃，它的本质是无私，是日雪携手造福人类和寰宇的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