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代建大都城开始,800多年来,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给一代又一代的北京人,提供了一个安定、宁静、和睦、整齐、舒展的生存空间、生活环境。世界各地、天涯海角,不知有多少北京挠巫樱??堑南缑巍⑾嗨迹?际窃诒本┑暮??铩?p> 然而,遗憾的是,尽管文人学者一再呼吁:“代表老北京文化的不仅仅是皇宫,胡同深延才是北京的魂”,可北京的胡同还是越来越少。 胡同的拆与保的争论自1949年建国之初便已开始了,当时梁思成先生曾为保持北京的原始风貌多方奔走呼号。 梁思成向政府提出了首都规划方案,力主将闻名世界的古都北京予以完整保护,调整城市功能布局,走新旧城分开发展之路,既有利于社会主义建设需要,又能保护好北京明清古城。近半个世纪的实践证明他的远见卓识、英明正确。历史将记住这位“为后代保存传统建筑文化生命力而不能”的悲哀的建筑学家。 上世纪50年代确立的以旧城改建、扩建为中心的“破坏性建设”的思路一直延续至今。对二环路以内旧城的超强度开发,致使人流、物流、车流向内城过度集中,造成严重的住房压力、交通拥堵、空气污染等问题。就建筑实际效果而言,吴良墉先生总结为“好的拆了,烂的更烂,古城毁损,新建凌乱”。虽然建立功能分散的、多个城市中心的意见始终不绝,但北京仍以“铺大饼”的方式迅速扩张。 今日北京发展的事实已经回答了当年的争论。城市轮廓线东起定福庄,西至石景山,南抵大红门,北达清河镇,方圆约六百平方公里,已经是老北京城面积的十倍。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建立了相当于十个北京城,而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具有高度历史文化价值的北京明清古城呢? 笔者居住遂安伯胡同40余年,在这里度过了少年和青年时代,熟悉和热爱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可谓感情深厚。一直想为这条胡同写个墓碑,以为永久的怀念。 遂安伯胡同的得名 遂安伯胡同,形成于元代,定名于明代,是以贵族府第命名的胡同之一。 明人张爵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记载说:遂安伯胡同,在东城黄华坊。伯为古爵位,是五等爵的第三等,《礼记·王制》称“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五等”。遂安乃地名,在浙江省。查《中国人名大辞典》,有遂安人“陈志,洪武中为燕山护卫指挥金事,从起兵,累迁都指挥同知,封遂安伯”的记载。《明史功臣世表》上说:“遂安伯陈志,永乐元年月丁亥封,禄袭同前,八年五月率,子:春,孙:陈英、永乐九年八月壬辰袭,宣德二年四日镇永平,七年正月率,曾孙:埙,正统十一自二月丙寅袭,十四年八月没于土木,溢荣怀”。 由此看来,遂安伯胡同是因遂安伯陈志的府邸在此而得名。 清人朱一新《京师坊巷志稿》一书,在说到遂安伯胡同可能是遂安伯陈志的故居时,又引用《宸垣识略》上称遂安伯“或作岁柏胡同”,我认为此说不大可信。因为: ①遂安伯胡同到了清代又称岁柏胡同,不见其他文字记载,说者无据,只能解释为“岁柏”是“遂伯”的谐音。 ②《宸垣识略》在“卷五、内城一”的附补上称,“一等延周侯北在崇文门内岁柏胡同”,而书前的内城图上并没有标明。相反,在内城“镶白旗”图中明确标有“随安伯胡同”显然,是把“遂”字误写成“随”字了。 在这条古老的胡同里,世世代代居住着众多的平民百姓。他们打开大门,走出胡同,通向大街,通向外界;走进胡同,关好大门,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谈笑、游戏、吃饭、睡觉……几百年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胡同中的院落、房子,破了拆、拆了盖,新的变旧的,旧的又变新的,一代又一代,旧人故去,新人登场,真不知留下了多少遥远的记忆?! 遂安伯府第在哪里 笔者从遂安伯胡同东口开始,逐一地落实地察看,并访问了几位在这里居住达七八十年的老者,推测出有三个院子有可能是陈志的府第,这三个院子是9号、13号和19号院。 这三个院共同特点是大四合院,院内地面较胡同路面低1尺以上(其中13号院要低1米),均在路北。正址均是前廊后厦,后边有罩房。在西厢房南边的花墙子中间为“垂花门”,东西厢都有抄手游廊与垂花门和正房相通。正房两侧有耳房和跨院。上世纪50年代,院子布局仍相当完好,60年代以后,由于翻建房屋、搭盖小房,才逐渐变成了大杂院。 据介绍,这三个院子占地均在5亩以上,庭院宽敞,至今从院中高大的榆树、黑枣树,还可想见当年的规模。 这三个院子只有13号院有照壁,70年代初盖房才折除。照壁是显示院子主人地位的特有之物,通常只有庙宇、王府和御赐府邸才可修建。因此,可以说13号院的可能性最大。 13号院的照壁为八字壁,面对大门独墙而立,路北的门,大门在东南角,进大门迎面又是照壁,折而西为外院,符合标准的四合院格局。1969年挖防空洞时,曾出土一些残破的石雕和大方砖,另外,还曾发现一块砚台。此砚台直径为14厘米,周围是四个篆体字,经仔细辨认为“典无”等字。 遂安伯胡同的名人 陈志算上是这条胡同的“开国元勋”,到了清代,这条胡同也曾住过官至五品的大人物,但大都平庸无能,没有给后世留下什么痕迹。倒是民国年间的陈觉生,这位时任北平铁路局局长、住遂安伯胡同10号(老门牌),“疾终以后”,其家属和铁路局共同演绎了一场家葬、公葬混合型的大丧事,颇引人注意,当时的《新民报》等媒体均有报道。据记载,民国二十七年一月十一日,为其成主之日,陈宅以重金厚礼恭请宿香傅湘为鸿题官。次日即开吊领帖,以番、道、禅、尼棚经送库,每棚经均是49人,在近代度亡法事中,极为罕见。停灵期间,还办过“水陆法会”,对“十方三世,古往今来,四生六道,一切孤魂等众都进行超度”等等。其发丧引路线为:自丧居灵堂出发,先上32人小杠,经无量大人胡同出西口,换升64人大杠,再经王府井、长安街、府右街一直奔西,一路上走走停停,接受路祭,居然用了2天才到达西山全地安葬。 解放后,遂安伯胡同先后住过几位对国家、对民族卓有贡献、足以使这条胡同的居民倍感自豪的、令人尊敬的人物:李四光、李贞、邓拓。 李四光(1889-1971),字仲拱,我国著名地质学家。曾任地质部所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科协主席兼地质力学所长。李四光先生著作等身,为中国在大庆等地发现石油作出了重大贡献。晚年重点研究地震地质,1971年4月29日病逝,终年82岁。有人称,如果李四光多活六七年的话,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损失绝不会如此惨重。 在遂安伯胡同中段,红漆大门内有一座二层西式小楼,上世纪五十年代,李四光就工作生活在这里。院内有二棵枝叶繁茂的高大国槐,靠近窗前为藤萝架。李四光工作疲劳时,常在此休息、给花卉浇水。 提起李四光,胡同里老人们都会伸出大拇指,称这位大科学家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晚上,有时李四光会在胡同里散散步,遇到左邻右舍居民,他常常是主动打招呼问候;黄昏时分,有时李四光还与在树阴下乘凉的老人们聊上几句。 由于遂安伯地处市区,特别是靠近北京站,较为嘈杂,不利于李四光的科技工作,后来,李先生即搬往西郊。 李贞住在遂安伯胡同28号。由于笔者对军界人物知之甚少,手头上又无有关资料,故难以详述。仅知李贞是新中国第一位女将军,一位传奇式的人物。 李贞住所的大铁门总是关闭的,偶有警卫员透过铁门的小瞭望口向外扫几眼。胡同里的老住户从未见到过李贞出来散步,所以似乎也不认识她。大铁门偶尔打开,那是李贞的黑色轿车在出入,很快,铁门又合拢上。 邓拓当时住在遂安伯胡同11号(老门牌6号),时任中共北京市委书记、人民日报总编辑。11号院是一个静谧、整洁的小院落。内院的正房为邓拓的办公室,旁边为书房,书房和邓拓的卧室相连通,而邓拓的卧室又与丁一岚的卧室相通。由于邓拓经常夜间写作,夫人丁一岚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和睡眠,一直分室而居。邓拓有5个儿女,分居东西厢房。 邓拓之女邓小虹回忆道:“我家院里花木繁茂,有团松、丁香、葡萄……一架藤萝遮盖了半个院子,夏天,枝蔓茂盛,绿阴蔽日,站在下面凉爽宜人。父亲很喜欢这架藤萝,因此为自己书房取了藤萝斋的雅号。” 1966年“文革”爆发,批判“三家村”的浪潮铺天盖地。这年5月17日夜,邓拓书房的灯光整整亮了一夜。邓拓用他一生的最后之力,字字泣血般写成六千余字的长信,为自己申诉;一位新闻政治家、学者和诗人,正值54岁盛年时期的邓拓,只能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在给亲人留下最后的话后,坦坦荡荡地走了。 2001年新年伊始,寒风瑟瑟中,笔者伫立在这片废墟上,面对眼前的一切,思绪如潮,一种无以名状的惆怅感油然而生:我们遗失的是祖先用几千年为我们沉淀提纯的灿烂文明的空间传承,我们竟用自己的手将这巨大的财富成斤成两地毁灭了。北京古老城市肌体开始在新建设的繁忙中被逐渐地肢解。 梁思成先生在以后的北京城市社会变迁中逐渐沉默,因为他的泪水已经流干,而我们当今的北京规划、古建、文物学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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