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初期我还是一个孩子,每当国庆节来临,都会显得异常兴奋。那会儿,我会跑到街上去看一队又一队手拿花束的人们,去看迈着整齐的步伐、打着鼓、吹着号的中学生队伍,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这队伍中的一员,神气地去庆祝游行。 那时我家住在宣武门外校场三条甲45号,这里离前门不太远。每当庆典开始的时候,在前门附近鸣放的礼炮声,便会雷鸣一般地传到我们这儿。我们这些孩子会随礼炮声数着“1、2、3、4……”还会随着礼炮的节奏模仿着发出“轰轰”声,并且比赛谁的声音更响。记得那时,每年的十一都要举行庆祝活动,天安门白天进行群众庆祝游行,晚上进行联欢活动和放礼花。 当礼炮放完后,我们院里的孩子便会争相去“登高远望”了。因为过会儿会有编队的飞机飞过天安门上空接受检阅,检阅后它们还会从我们的上空飞过。站在房上,可以很容易地发现尚在天边的飞机。果然“登高”没一会儿,飞机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我们一般是从后院厕所的矮墙和矮房一层又一层地爬上南边的高瓦房。平常我们若是上房玩,一定会遭到大人的阻止和数落,一年中只有这时是例外,因为大人们也想看看,他们也会爬上房来。 那时的飞机不仅编队飞行,还一边飞一边往下撒传单。传单从飞机上撒下来时像一根带色的柱子,拖在飞机的后面,越往下那柱子就变得越粗,最后变成巨大的一片。当飞机从我们头上飞越之后,那传单便会像雪片一般飞落下来。我们也争着抓飞到身旁的传单。这时大人会用手紧紧地抓住我们的身体,并不时地叮嘱:“小心,别摔下去!” 那些传单上的内容,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周年!”“劳动人民万岁!”……这些传单会被大家传看,认字的人也会把传单读给不认字的孩子和大人听。到现在,我还在惋惜当年没把它们收藏起来。 每当阅兵式结束后,群众游行便开始了,在这个时候天安门前也会放礼花,在我们那里看不到礼花,但随着礼花飞上天空的小降落伞会随着风飘到很远很远。游行队伍放出的气球也有些会因里面的氢气慢慢泄漏而落到低空,从房上掠过。 这时,我们这些孩子便会跳下房跑到大街上去追这些降落伞和气球。降落伞和氢气球虽然都已降得很低,有时会擦过树梢或电线,但一时还不会落下来。于是,在它的后边会有好多小孩一边叫喊一边追逐。最终,这些降落伞和气球大多不是缠到了树枝上,就是被当地的大人们得到,小孩子很少能抓到它们。虽然自己没有得到降落伞和气球,可是因为自己发现并参加了追逐,孩子们依然会兴奋无比,过后好多天还会向同学和小伙伴们炫耀,好似自己只差一点点就成为了英雄。 每次游行结束后,小孩都会跑到街上去等着游行回来的大人。有些大人在看到路边的小孩时,会把手中的纸花送给小朋友。得到纸花的孩子会高兴地拿着花跑回胡同里,举着花再“游行”一回。 那时每到这时节,晚上都要放礼花,人们都爱看那五光十色的焰火。作为孩子则是更加喜欢看礼花,并对这能一下子崩到天上还能变成五颜六色光芒的礼花充满了好奇和神秘感,总想知道礼花的样子、礼花的构造、礼花的原理。所以还没到吃晚饭的光景,就会不断地询问父母离放花还有多长时间。当爹妈的不知得回答多少次:“还早着哪。” 终于要熬到放花的时间了,我们院里住在南屋姓杨的街坊,会突然把我们几个孩子叫到一起,说是他要蹬着三轮车带我们去看放花,这会让大家高兴得手舞足蹈。大伙都管这姓杨的街坊叫三哥,因为他行三,以蹬平板三轮为职业,那三轮每天都要拉回他家放到院子里。三哥会拿来一个大柳条筐,把筐放到平板三轮的平板上,那筐的个儿与那平板的大小相似。然后他用绳子把筐牢牢地捆在三轮上。捆好筐后,三哥把院里的五六个小孩抱进了筐里,蹬上三轮就往前门去了。 那时的晚会,只有天安门广场戒严,在广场上人们跳集体舞、交际舞,有些地方还会表演一些节目。而前门外则不戒严,市民可以到这里游玩和看放花。有一回三轮车经过了一位站岗的警察身边,当他听到我们这些小孩的吵闹声时,往大筐里一看也逗乐了,直提醒三哥:“注意孩子们的安全!”那三轮车一直蹬到了前门楼子下面。 站在三轮上,我们能清楚地看到人们在放礼花:在地上放着一排小炮,炮身直上直下,炮口正冲着天。放礼花的人头上戴着一顶左右和后面都尺把长的布、类似“风帽”的帽子,据说是为保护放礼花者不被天上掉下来的花崩着。放礼花者一条腿跪在地上,一条腿蹲着,手中拿着圆形的礼花弹。一声令下,就一齐把礼花弹放入炮筒,这时只听“轰”的一声,礼花就飞上天了。 礼花真是太美了,不光我们孩子没看过几次,就连他们大人也没看见过几回,因为那时刚刚解放不久,大人也是在这光景才能看到放礼花,而且这礼花比起春节时自己放的花炮,不知要强多少倍。 由于站的离放花的地方太近,会不断有礼花崩出的纸屑往头上掉,大家只好眯着眼睛看礼花。每当好看的礼花升起来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的脸便也乐开了花。口中还不断地喊着礼花的颜色:“红的!”“绿的!”“紫的!”…… 放花停止后,孩子们又爬下三轮车,在地上寻找那些没有燃烧就落下来的礼花火药。无论是谁捡到一块,都会高兴地叫上一声:“我捡着了一块!”如同寻到了珍宝一样。因为把这些带回家后,在夜晚时只要用燃着的香去点那块火药,就会放出带有不同色彩的光。 当最后一批礼花放完后,三哥告诉我们:“礼花放完啦,咱们回家了啊!”可是我们这些小伙伴却没一个人信,说死说活就赖在那里不走,弄得三哥也没办法,只好由着我们在前门呆着。我们几个孩子正好趁这工夫,又在地上找开了没燃过的火药。只有看到观花的人都散了,放花的也在收拾东西,大家才不情愿地相信了这不再放礼花的事实,一个个爬进了柳条筐坐在里边让三哥蹬着回家。在车上还得跟三哥约好,下一次放花时保证还带我们来看。 那时候孩子们总觉得十一来得特别慢,心里老是惦记着国庆节早点到。现如今节日多了,可在脑子里好像没有留下什么印记,只有儿时过十一的情景,却能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展现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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