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是圆明、绮春(又名万春)、长春三园的统称。从南门入内,顺着湖滨行走,可以看见1993年重建的鉴碧亭以及唯一幸存的单孔石桥。据说圆明三园当年有石造、砖造、木造桥梁一百余座,现在只有残破的单孔石桥可供念想。几位游客在一旁指指点点,忽听一位男士说:“来圆明园就是要看这些毁坏的东西。”让我心中一动。 他可能不知道,圆明园要重修或维持废墟的面貌,已经争论了20年。直到2000年《圆明园遗址公园总体规划》出炉,才重申保持遗址现状的规定,并强调重修只能控制在古建筑遗址总面积的百分之十以内。不过现在园内还保留一些和遗址不协调的设施,比如在单孔石桥后头,居然有着“圆明园游乐场”的招牌,凤麟洲遗址又是“和平鸽休闲园”。不过管它重修也罢,设置游乐场也罢,我想多数人到圆明园,还是想看西洋楼的断垣残瓦,对此园方也了然于心,否则怎会在10元门票之外,又在西洋楼遗址区征收15元的参观费呢。 西洋楼位于长春园北端,因为是石料建路,所以除了僻处一隅而逃过大火的正觉寺外,留存残迹最多。1860年英法联军和1900年八国联军火劫抢掠,毁坏了圆明园大部,随后几十年百姓权贵来这里拉石材捡地砖砍伐园树,将圆明园剥皮削骨得更彻底,现在的圆明园可说历尽千劫,从号称三园四十景的繁华极致,返璞归真到只剩下最朴素的面目。 走在西洋楼海晏堂、大水法的乱石堆里,可以想见当年这些石柱仓皇倒下的狼狈,但是在夕阳余晖中这种荒凉却是如此惊心动魄,好像一场名为“时间”的装置艺术,诉说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站在这里,我无从想象西洋楼原有的堂皇,却从一只喜鹊低飞穿越废墟的身影,感受到人生只是美的一瞬。 在西洋楼的建物中,唯一重建的是黄花阵,这是一个欧式迷宫,据说每到中秋之夜,皇帝端坐阵中八方亭,看宫女提着黄绸制成的莲花灯走迷宫,先到阵心者可获赏赐。我试着走了一次,其实并不困难,因为迷阵的石墙不高,往往可以从别人的行止中找到参考坐标。不过我觉得黄花阵也很适合拍摄哀怨情歌的MTV,因为在迷宫里你可以看到别人,却可能走不到一起。 或许是冬天,走出西洋楼,顿觉别无可观,海岳开襟遗址甚至不见冰冻的湖面,只有干枯的莲蓬遍布湖底。古建专家王世仁曾说:“圆明园是不可再现的园林艺术。”也许圆明园之美就在凝固一种消亡的状态,不管是倾颓的圆明园,还是已被清除的圆明园艺术村,圆明园始终阐释的是人间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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