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平房和猫是分不开的。当猫儿漫步在房顶上的时候，蜷着身体在阳光下酣睡的时候，沿着院墙奔跑的时候，都为四合院的生活加了生动、活泼的一笔。而当年终，猫儿闹春时，在北风凛冽的深夜里，猫儿们大合唱时，老人们不但不嫌猫们吵嚷，反而说，猫儿叫，年来到，又是一年啦！言外，无限感慨。凡是住过四合院的人对猫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我在平房住了近五十年，养过好多猫。猫儿们也和人一样，脾气不一，灵拙各异，想起猫儿们的故事也是一种乐趣。儿时养的猫已记不清了，讲讲上世纪70年代以后养的猫儿吧。
上世纪70年代中期，一只黄色的波斯猫到了我们家。据说它出身正宗，来自某个大使馆，我们叫它黄胖子。别看黄胖子是个公猫，长得也很像个样，胖胖的，壮壮的，胆子却不大，由它和别的猫交往可以看出来。我们前院有另一只黄猫，和黄胖子长得很像，据说和它还有血源关系，也算是亲戚吧。这只猫比黄胖子厉害多了。别看是亲戚，两只猫却成了仇敌，经常打架，黄胖子又经常败北，狼狈逃回。由房顶跳到丁香树上，再逃回家。时间长了，孩子们就为黄胖子打抱不平，用竹竿去截打那只猫。那只黄猫居然不服，用牙啃竹竿，用爪子乱挠，一派混混的样子。黄胖子在外面是孬种，在家却是另个样。它不怕人，客人来时，它老在客人脚边转来转去，有时，抽冷子还咬人一口，吓客人一跳。通常，它怕我老伴，当然，那时，她并不老，只40岁左右。只要她一抬手，黄胖子就抿着耳朵向后退。有一次，黄胖子攻击家里养的小鸡，老伴急了，抓住它猛打几下，黄胖子急了，咬了老伴一口，逃掉了，一晚上没敢回家。那时，儿子还小，正是猫狗嫌的时候，对黄胖子不大友好，白天常常欺负它，黄胖子也有办法，晚间来报复。当儿子晚上到院子去时，它就偷袭儿子，由后面抓、咬。儿子当然害怕。于是，晚间出去时，带上根竹竿，用竿子探路，轰猫，成了打草惊猫。于是，也成了笑话，白天，孩子打猫，晚上猫追孩子。
黄胖子之后，又养了一只花猫，三色的，是个母猫。它的来又和儿子有关。那是1980年的初夏。一天早晨，儿子刚由外面回来，这个小猫就跟着儿子跌跌撞撞地滚进了门，那时，小猫也就刚好满月。黄胖子刚没没多久，就来了只“志愿猫”，我们当然高兴，收留了它，起名叫“咪子”。没多久，咪子突然失踪了，全家里里外外又叫又找，就是没找到。很失望。天黑了，突然，听到猫叫，似乎在柜子里，打开柜，小咪子就滚了出来。原来，它悄悄地爬进了柜子，我们没注意，叫它坐了大半天的禁闭。
咪子长得不好看，猫脸一半黑，一半花，但是，它很灵巧。动作敏捷，上蹿下蹦，十分利落。有时，半天没看到它，孩子们站在院子内叫它。不一会儿，就看见咪子由西面的屋顶快速地奔回家来，用老人的话说，快得像箭头子一样。咪子还会站着，用点好吃的一逗它，它就伸直后腿，仰着头去够，可以坚持几十秒钟呢！咪子的灵活劲还表现在抓鸽子。那时，北院的一家养了不少鸽子。天晴时，鸽子们经常落在北屋房脊上，晒太阳、休息。可是，鸽子们没想到，居然，在这个美好的时刻，会受到猫，也就是咪子的攻击。开始，我们也没发现。只是在小厨房内看到一些羽毛。原以为是鸡毛，细看才认出是鸽子毛，后来，才确认这件事是咪子所为。咪子抓麻雀证实它抓鸽子的行动。一天，一只麻雀飞到我家屋檐下还没站稳，咪子由窗台上一跳，抓了个准。小麻雀成了它的早餐。
咪子很快长大了，还有了朋友。那是只黑白花的猫。脸上几条细长的黑纹，很像京剧里的大花脸，我就叫它为“司马懿”。“司马懿”和咪子很好，每次约会后都把咪子送回来。起初，只送到厨房顶，后来，胆子越来越大，通过猫道——厨房顶，丁香树杈，一直送到了屋门口。不过，“司马懿”抓鸽子的本领不怎么样。一次，咪子拉它去抓野食。两只猫在北房的南坡上匍匐前进。咪子冲在前，“司马懿”忐忐忑忑地跟在后面。咪子嫌它动作太慢，还不时地回过头催它快些。终于，到了目的地。咪子一扑，抓了一个，而“司马懿”却早跑没了影。由于咪子作恶多端，被鸽子的主人发现，狠打一顿，幸亏它动作敏捷，得以逃脱，不过，眼睛被打坏一只。但是，这似乎没影响它的行动，照抓鸽子，不过，作恶行动更隐蔽就是。我就看过，咪子抓了鸽子，硬叫它的小猫们吃。小猫们对这个“美餐”还真不感兴趣。
咪子生小猫时，也很值得一提。第一胎是个死胎。快生时，咪子很害怕。围着老伴的腿来回地转来转去。老伴给它铺好了窝，把它放在里面，叫我准备好鱼头，那时候，要算猫儿们的美食了。我们看着它。到了半夜，总算生下来了。可惜，是个死小猫。过了半年，咪子又生了一窝。四只小猫:一只黄的，肥肥的；一只黑白花的，是个母猫；另一只不好看，灰色，半个脸黑，很像咪子，但继承咪子的特长，也很灵活。家里一下热闹起来。咪子前面跑，后面追着四只小猫，可以想到那种欢快、热闹的情景。咪子教小猫们生活本领，包括吃生鸽子，小猫们一下哪接受的了呢！
后来，我们搬家，住了楼房。咪子不习惯。又赶上过年，闹猫的时候咪子常常乱叫，儿子烦它，有时打它。也怪，咪子居然能辨别我和儿子的脚步声。我回家时，它会跑到单元门口接我，而当儿子回来时，它赶紧钻到床下藏起来。说到咪子的灵，还有一个例子。一天早晨，刚喂完猫，不久，它又跑来叫。我以为它又要吃，跟着它去看，才知道，坐在炉火上的粥溢了。咪子是来报警。这使我感动不已。由于不习惯楼房的生活环境，咪子越闹越厉害，没法子只得把它送给了住在平房的一位老太。那时，我在外地出差，回来已经找不到咪子了。也曾伤感了一段时间。由此以后，我们再没养猫。咪子的遭遇说明，猫和四合院的环境是分不开的。猫儿们生活在四合院很自在，有家，有朋友，饿了，回家吃饭，还可打点野食(例如，抓鸽子)，闲了上房去遛弯，会朋友。自在，逍遥，多么惬意。进了楼房，关在小小的单元内，多么憋气。人都如此，何况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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