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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百姓四合院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王军

    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颓废,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风华不再,也许这个院落曾经的光彩掩蔽在由不同的年份,四下搭盖了的小房、厨房,接出的廊子后面……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有的人也曾有过绝代风华。岁月不再,感情却怎能轻易流走,更何况,它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太久的岁月、太多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们开设了“日子·院子(宅·院·生·活)”这个栏目,希冀将您曾经生活过的院落的历史、人文、花草、树木、邻里、生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不曾有过四合院生活和记忆的后人……
  老北京有许多四合院,东城富商大宅门的四合院多,西城文化底蕴的四合院多,宣武五行八作艺人四合院多,崇文四合院相对少一些。这是当时笼统的说法,也不全是。我出生在西城西北角,新街口一带,最早住在后帽胡同,只记得和姥姥住在南房,小院很干净。
  我3岁多的时候,我们就住在新街口西教场胡同3号,一个平民百姓的四合院里。在这个四合院里有着我童年的苦与乐,有着那场史无前例“文化大革命”带给我的困惑与迷茫,青春的热情,燃烧的岁月使我毅然走出四合院,到农村、到矿山、到研究所。从此我再没有机会住进四合院。但四合院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回忆四合院竟是那样的眷恋、幸福。
  西教场胡同3号院坐北朝南,原来走南门,门口有一棵又粗又大的老槐树,夏天树下总有聊天的老奶奶,树上还有拉着丝的虫子,我们叫它吊死鬼儿。大槐树下就是院子的小门楼,两扇厚厚的木门,院子的土地比胡同还低,迎着门就是两间北房,就像门房或传达室一样,屋门几乎对着院门,住着三轮车工人沈大爷一家,他们家有一个姑娘我叫她姐姐,还有两个男孩一个叫丁丁,一个叫瞪虎儿,沈大妈身体不好,哮喘。他们家总是非常干净。往西走几步进入四合院,当时院子还是很大的。院子里种着好多花,好像还有个小土坡。院墙连接着3间南房,住着有点驼背的三轮车工人郑大爷、一个老师、另一个忘记了;南房西侧是院里的公共厕所,这也符合四合院厕所在西南角的常规,厕所往北是3间西房,住着刘大爷一家,刘大爷养鸟、养花、养鱼,东面有房子3间,北面一堵矮墙中间有一个两级台阶的门口,将北屋隔在后院,北屋3间,汽车修理技师董大爷一家住两间,我和姥姥住一间,因为爸爸在门头沟工作,妈妈和妹妹那时跟着住在门头沟。
  儿时的伙伴是沈大爷家的姐姐、丁丁,董大爷家的三儿哥、四儿,邻院陈家的几个女儿等,那时候家里都很穷,我们很少有零花钱,但是却玩得很有趣,跳房子是那时小孩都玩的项目,就是在地上画成有规矩的格子,写上数字,把瓦片或缝制的小布包扔到从小到大的数字格子里,然后单腿一格一格跳,还要踢着瓦片和小包跳格子,无论是脚还是小包压线就下台换人,如果玩的人多,就卒瓦丁壳,分成两家计算成绩;还有一个游戏叫拽包,就是在地上画一个大长方块,一个人或几个人在里面跑,长方格外面两条短边各站一个人,用布缝制的大包往里面人的身上打,谁被打中就下台,如果里面的人接住了包,就攒下一条命,被打之后还可以玩一回;欻拐也是我们当时爱玩的游戏,那就是将羊腿关节骨头洗干净,涂上颜色,撒在桌子上或地上,将小包或乒乓球扔在半空,腾出手来将桌子上的拐抓起或摆成统一的面,接住还未落地的小包,计算成功一次,抓几个算多少分是有规定的;还有跳大绳、双摇;抖空竹;摔泥碗;我们还爬上离院子不远的城墙上去放风筝,那是自己做的,我们叫屁帘,就是用竹皮儿劈成小条,交叉用线捆好,中间糊长方形纸,尾部粘上三条长长的接起来的纸条,用线系好,迎风在城墙上跑,看谁放的高;我们也跳皮筋,可是那时的孩子都没钱,跟家长要没用,家长也没钱,闹不好还得挨揍,我们全不要,自己想办法用大人废弃的三轮车里带,用剪刀剪成一个一个的圈,全当做橡皮筋连接起来,“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21,28256、28257,282931”现在想起来,莫名其妙,也搞不懂唱的是哪一段。
  姥姥手很巧,怕我一个姑娘家总跟着男孩子跑野了,就教我做小布人。那时候女孩也喜欢布娃娃、洋娃娃,但是买不起只能自己做。我们院男孩多,邻院陈家女孩多,陈家是开袜厂的,住的是高台阶大瓦房,独门独院,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和她们玩到一起的。我和她们一起做布娃娃,有时还要姥姥帮忙,我们把布先剪好,里面塞上棉花,再缝上胳膊和腿,画上眼睛、鼻子、嘴,装上头发,做好衣服,帽子,穿上,女孩一起过家家。姥姥还教我织袜子和钢笔套,别忘了那时我还没上学呢。姥姥特别疼我,可是该教育还是很严格的,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什么坐如钟、立如松;什么不许“斜依门前立”(就是不许靠门框站立),不许“无风自抖衣”,吃饭不许说话、不许挪地方,说话不许挤咕眼睛,走路不许东张西望,坐下两腿并齐等等。
  那时候家家都很穷,孩子们根本没有零花钱。我在姥姥家,就享受了“独生子女”待遇了。姥姥偶尔也会给我几分钱,我会高兴地找来小朋友,我们盼着胡同的吆喝声,或买个豌豆饼,或买个山楂碗,或买一小把牛筋,几个小人高兴的分着吃,那个香。我们还盼着过春节,有几个零花钱。大家一起去逛庙会,为省几分钱我们几乎全是走来回,那可是要从西城的新街口走到宣武的厂甸呀,现在想起来还够远的呢。到厂甸买个糖葫芦举着回家,让妈妈看看后才能吃。那时候的孩子很懂事,邻居谁家做了好吃的,真馋想吃,可是有规矩,自家大人不发话,别人怎么给也不能吃,否则会挨打的。平常我们做错了事情也挨打,那时就使劲的哭,让邻居听见,他们一定来劝,就“解放”了。
  那个年代生活是艰苦的,也是快乐的。每天院子里热热闹闹,各自讲着自己的新闻,下着没完没了的棋子,孩子们看瓦盆里养的金鱼,听小鸟鸣叫,院子里到处是栽种的向日葵、大丽花、夜来香、指甲草和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姥姥,回到妈妈家。几年后,我又回到了西教场3号。我们院子门口的房子因为漏雨拆掉了,在北面矮墙的地方为沈大爷家翻盖了新房。我们北屋3间翻盖成了4间,走东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还有三个妹妹,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为了节约我把用过的作业本拿橡皮擦掉(数学作业要求铅笔做)再使用一次,还经常卖一些牙膏皮等废品换作业本,衣服裤子经常是大块的补丁,当时许多同学都是这样的,不怕破就怕不补不清洁,那时候,院子里团结友爱,比学习、比进步、比助人为乐、比做好事。我的理想就是将来上个好的中专,到工厂当个女技术员,有技术,受尊敬,像董大爷一样做个有本事的技师、工程师是最高理想。当时每天我们放学回来就去胡同里挑水,扫院子,做饭,等爸爸妈妈下班。院子里男生、女生一起安静地聊聊学校的新鲜事、聊聊国内外新闻。院子里有两棵大枣树,八月十五前后,全院一起打枣,然后每家分一大桶,喜气洋洋过十五。谁家有困难,全院帮忙。谁家有烦心事大家劝。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是积极向上,院子里一片温馨和谐。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那个变态的年代里,一切全乱了。我们院子也不例外,邻居王大婶成了富农,李大妈成了地主婆;三儿哥家是红五类,我家是红友军,这些莫名其妙的称呼别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我们这些亲身经历“文化大革命”的人仿佛也那么生疏、那么遥远,再也不想回忆那痛苦的十年、荒芜的十年、倒退的十年、可悲的十年。正是那个十年使我离开了平静的生活,离开了四合院。我们全院的孩子在那个十年荒废了学业,奔赴祖国的农村和边疆,上山下乡去插队。
  上世纪80年,我们在回到北京的四合院,那已是面貌全非了,院子里盖满了各种模样的小房子,空中拉着东一条西一条的电线分别通向各家的自建房。我们忙着上班,孩子们也没有了我们童年的乐趣,每家就一个独生子女,要么送幼儿园,要么老人看着,绝不可能孩子们单独外出游玩,他们还要学习很多东西,要竞争,没有了我们童年的乐趣。
  我终于在1982年带着孩子完成了成人大专的学习,虽然有了档案馆员的职称,要说和童年工程师的梦想一个级别,但是还是没有当成工程技师。
  我们住的四合院在2002年拆了,我没有留恋,因为那已经不是我童年的四合院了而成了大杂院。现在北京在进行四合院的重建,我相信会建的更漂亮,但是我更留恋那略显陈旧的童年的四合院,在那里有历史的沉淀、岁月的斑痕、文化的韵味、北京的情调,那里有四合院的魂。我更喜欢平民百姓的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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