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节是儿时最高兴的事了,因为不仅能得到父母给的“压岁钱”,还能在随着父母前往亲朋家给长辈拜年时,得到不少“红包”。当这些钱揣进自己兜里时,自己的腰杆子立刻就“变硬了”,因有了钱便有了逛厂甸的“资本”了 老北京的厂甸是从正月初一开始至正月十六为止的。在《东华锁录》中写道:“琉璃厂厂甸,每岁正月自元旦至元宵,例有会市,一岁之中仅此数日,故游人之繁,远胜各处庙会……”因我的大姨妈家那时住在宣武门外椿树上二条一号,是我们逛厂甸的必经之路,故而我们每年都是先去给大姨妈、大姨夫拜年,然后再去逛厂甸。在大姨妈家我们会得到盛情款待,我也会收到姨妈给的小红包,从而为我逛厂甸起到“壮行”作用。 从大姨妈家出来走不了多远,便进了西琉璃厂,这里早已是人声鼎沸,风车的“哒哒”声伴着人们开心的笑语声组成了一首春节喜庆曲。平时只有文人雅士才会去的荣宝斋,到这时也店门大开迎接四面八方的游客,我这时也会大摇大摆地随着人流走到店里,饶有兴趣地欣赏起那些名人字画。因为这里在一般的时候店门总是关着的,一般闲杂人是不会迈进店门的,我这样一个小孩子自然是不敢上荣宝斋去闲逛的。过年为我打开了方便之门,我这身无几文钱的小孩子也可以大看字画大饱眼福了。 旧书摊也是我爱逛的地方,那里就像一个矿,只要你下工夫挖掘,便有可能挖出宝贝。在我小的时候我所需要的宝贝,是价钱便宜的小人书和神话、武侠小说,后来年纪大了一些以后,则对一些文艺、历史方面的书感兴趣,都要到这里来淘宝。 当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厂甸里的吃和玩,是对我吸引力最大的地方。 一声高过一声的“嗡嗡”声,把我引到了卖空竹的摊子。在摊子上摆着有“双轴”和“单轴”的空竹(可能是“头”字的口误,说成了“轴”字),也就是双头和单头的空竹。“双轴”的空竹比较容易掌握抖法,因为它两面有头分量相等,故而不会从抖空竹的线绳上掉落下来;“单轴”的因空竹两头不一样重,故而掌握不好时,空竹便会从抖空竹的线绳上掉下来。我那时总爱争强好胜,第一次买的空竹便是“单轴”的。记得买回空竹后便日夜苦练,在天黑之后还在路灯下抖呢。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日的练习,不仅掌握了一般的抖法,还学会了“编花”、“猴爬杆”、“抻面条”和扔高等技术。 在当时空竹摊上,还卖一种现在已见不到的我们管它叫“地钟”的玩艺儿。它的样子就像缩小比例的单头空竹,只是中间的轴是一根直竹棍。玩的时候把小线绕在中间的竹棍上,再把小线从一个中有小孔的竹尺中穿过,一手握住竹尺一手拉动小线,用力一拉“地钟”便飞速旋转落到地上,这时“地钟”上的哨子便发出比较尖的“嗡嗡”声。因我觉得它的玩法比较单一,故而从未买过它。在《帝京景物略》中是这样描写“地钟”的:“空钟者,刳木中空,旁口,荡以沥青,卓地如仰钟,而柄其上之平。别一绳绕其柄,别一竹尺有孔,度其绳而抵格空钟,绳勤右却,竹勒左却。一勒,空钟轰而疾转,大者声钟······”买空竹是厂甸的一大特色,凡有男孩的人家,大多会手拿一个空竹再回家。 在老北京的厂甸上还有一种叫“噗噗噔儿”的玩具,是用极薄的玻璃制成的,样子有点像葫芦。玩的时候用嘴轻吹吸使玻璃底上下振动发出“噗噔、噗噔”的声音。这也正是把它叫做“噗噗噔儿”的原因。在解放后据说因有些人往里吸时用力不当而导致“噗噗噔儿”破裂,吸入口中伤人而不准再卖了,故而后来便没有了“噗噗噔儿”的身影,可是这几年在厂甸上却又见到有人在卖它。不过玩“噗噗噔儿”的人可要注意安全,切勿用力猛吸,以免受伤。 卖风筝的小摊,也是吸引男孩子眼球的地方。我买的第一只风筝,是一种被叫做“瘦腿子”的风筝。卖风筝的摊子是“一条龙”服务,不仅卖风筝也卖线和“线框子”。我就一下子把这一套都买齐了。回家后又买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上面装上一个铁钩,把风筝线放到钩子上,这样风筝便被高高地立在了空中,只要迎风抖动便可把风筝放到空中了。 在厂甸卖小吃的地方,总会不断地往四方飘送芳香,吸引众多逛厂甸者前去饱口福。那时我爱吃的东西有“艾窝窝”、“灌肠”和“豌豆粥”。过去有一首诗写艾窝窝:“白黏江米入蒸锅,什锦馅儿粉面搓。浑假汤圆不待煮,清真唤作艾窝窝”;“灌肠”好像是那时候的好吃,这几年厂甸恢复后特意在那里吃了几回灌肠,可是都不是原来的风味。后来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现在的灌肠是用机器切成的片,而过去是摊主手工切成的“转刀块”,“转刀块”有地方薄有地方厚,这样在煎的时候每片都会形成有脆的地方有嫩的地方,吃到嘴里味道,自然与机器切出的一样薄厚的片不同了。 豌豆粥已多年没有吃过了。过去的豌豆粥是用紫豌豆煮成的,在煮好后要放上桂花和白糖,吃到嘴里香甜适口。如今据说有地方又开始卖豌豆粥了,可是因为已没有地方种那种紫豌豆了,故而只能用我们常见的白豌豆来代替,这样做出的豌豆粥味道和营养就都差了一些。也不知是否能有地方再种紫豌豆,把这项小吃再恢复起来。 厂甸的另一特色食品则是大糖葫芦,长长的比一人还高,是用山里红串成的,上面蘸的不是一般冰糖葫芦蘸的那种熬制的白糖,而是饴糖。为了美观,在大糖葫芦上还会插上几面用彩纸做的小旗。串大糖葫芦上的棍不是竹子的,而是用荆条一类的树木的枝条来串的,由于这种大糖葫芦非常显眼,又具有厂甸的特色,别的地方都不卖这种大糖葫芦,所以不少逛厂甸的人都会买上一支,小孩们常常会举着一支大糖葫芦回家。 几十年过去了,当时逛厂甸的情景还活生生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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