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慧生]夏钢：男旦是戏曲艺术之瑰宝

作为中国电影第五代导演中的一员，夏钢在前期作品中已经充分展示了他与众不同的思想。当张艺谋、陈凯歌热衷于开掘西部电影题材时，夏钢则把镜头对准了都市情感，用《遭遇激情》和《大撒把》跟《一个和八个》和《黄土地》较量着。夏钢说自己除了喜欢拍这些反映百姓感情生活的片子，还喜欢有历史和文化底蕴的故事，所以电视剧《天下第一楼》给观众一个了解老北京文化的机会，而年前还在热播的《荀慧生》则把这种有深厚文化含量的历史题材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昨天，记者采访了夏钢，他告诉记者，“这个剧本首先打动了我，我才愿意抛开一切阻碍去呈现给观众。”

■偏爱有文化底蕴的历史

记者：《荀慧生》从首播到重播，始终都受到一批观众的热捧。与您的前期作品相比，这部电视剧的最大特点在哪？

夏钢：概括地讲，它讲述的是真人真事，这个真人还是一位著名的艺术家，这应该是最大的特点。

记者：当时是一个怎样的契机让您下定决心拍这样一部题材的电视剧？

夏钢：我拍戏有一个情结，如果剧本不能打动我自己，那么再赚钱再有获奖潜力的本子，我都不会去拍。我前期拍的一些电影都是反映当代生活题材的电影，直到《天下第一楼》，我开始接触有历史感的题材，有文化底蕴和文化质感的历史片是我的兴趣所在。之所以拍《天下第一楼》和《荀慧生》，而不是什么帝王戏，原因也正在于此，而且电视电影本身就是文化的一种，用这种文化来表现另一种文化和历史，是我喜欢的方式。尽管很多观众需要戏说剧、肥皂剧来放松情绪，但我希望能把我们的传统文化历史发扬光大。

记者：那为什么不是梅兰芳、尚小云或程砚秋，而是选择了荀慧生呢？

夏钢：在“四大名旦”里，荀慧生是家境最贫寒的、求学经历最坎坷的，在他的一生中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深深打动了我。但关于荀慧生的历史记载又是最少的，所以直到拍摄该剧之前，大家对他的了解都很少，现在最起码观众可以通过电视剧多了解一些荀慧生这位有巨大艺术成就和贡献的艺术家。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也是我非常崇拜的艺术家，只要以后有这方面好的剧本，我一定会去拍，并且不只是戏曲界的人物，包括曹雪芹、李白或屈原等等，只要是这些历史上的艺术家，我都会拍。

记者：听说您拍完《荀慧生》后，对戏曲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会搜寻很多老唱片听？

夏钢：是啊，这部戏对我影响很大。其实我受父亲的影响，从小就听戏，每个星期都要去戏园子听几次，但都没有仔细研究过，现在我在尝试仔细地研究。

■负面炒作反倒起了宣传作用

记者：《荀慧生》热播期间，媒体关于它的消息大都围绕着“猥亵男童”的故事情节展开，遭到了很多质疑和批评，家长认为它“儿童不宜”，网友甚至还对该情节进行了大论战，您曾经站出来为该剧进行维护，但当时您是否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夏钢：没有压力，因为毕竟受这种负面炒作影响的观众很少，而绝大多数观众看过该剧之后，是被荀先生的艺术成就、人格魅力和爱国情操所感动，所以对该剧的一些言论攻击不值得一提。我曾经站出来说过，这种情节在剧中出现，是在揭露旧社会的黑暗，因为人人都知道中国旧社会是有这种现象的，而且荀慧生家里就是遇到过，他的亲哥哥和他一起被卖到戏班里，就是遇见过这种现象。

如果说有些人是通过这样的负面炒作开始看电视剧的话，那么这个负面炒作倒起了宣传作用，一旦真正看进去了，观众自然会被京剧的深奥、优美以及荀先生的高尚情操所吸引。

记者：那么类似这样的情节在整个剧中所起的作用是什么？

夏钢：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都通过荀先生的人格魅力展示出来了，他的坚韧、善良、尊长爱幼以及与朋友之间的情谊，现代人看过之后都能有所收获，一方面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另一方面也加强了自己的道德修养，荀先生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和他不卑不亢的精神都深深感化了剧组人。

■娄宇健演出了特有味道

记者：剧本完成后，您面临最大的问题应该是选角了，作为“四大名旦”之一，荀先生的扮演者应该是形神兼备的，对演员内在的气质和修养应是有很高的要求，那么新人娄宇健怎么得到认可的？

夏钢：娄宇健是朋友介绍到剧组的，当时来应征角色的人很多，我并没有给他什么承诺，但他很积极，很善于把握机会，也很努力。当时他在杭州工作，为了及时沟通，他往返杭州和北京就好几次，每次都是在戏园子里听戏观摩一段时间后就赶紧跑来，跟我沟通心得，他很聪明，所以定妆造型一出来，我们就认定了他。

记者：现在看来，他的表演达到您的预期要求了吗？

夏钢：因为我们都没见过荀先生本人，所以演员所塑造的角色跟他本人肯定不能同日而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娄宇健塑造的形象是真实可信的，并且得到了京剧界和演艺界前辈的认可，可以说是成功的。不过因为我是一个要求十全十美的人，而角色塑造又不可能完美，所以他离我的要求还有一定距离，拍戏时，我对娄宇健更多的是批评和沟通，却少有赞美。

记者：能够赢得这个角色，除了用心和用功，娄宇健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夏钢：首先是他的形象，不论是戏妆还是生活妆，娄宇健跟照片上的荀先生都很像；再就是他有戏曲的功底，他原来学越剧，后来又在上海戏剧学院进修导演专业，所以对于唱戏和表演他比较容易融会贯通，而且跟导演沟通起来，也很容易理解导演的意图。所以娄宇健演出了他特有的味道，很漂亮。

■孙毓敏刘纪宏给了我惊喜

记者：《荀慧生》作为一部艺术品，肯定有值得您欣喜的地方，也有遗憾，那么这部戏的拍摄过程中最让您感动的是什么？有没有遗憾呢？

夏钢：艺术都是有遗憾的，但对于我来说，一部不满意的作品，我是不会让它出炉的，因为在拍一部戏之前，不管周围的人认为它有多大风险，我一定要胸有成竹才去做，所以也就完全能料想到这部剧出来后的观赏性以及它的教育意义。

当初拍《荀慧生》的时候，我也确实遇到了很大困难，比如在荀先生唱戏的声音方面，荀先生20年代录制的老唱片本身就很稀少，再加上那时候录制的技术落后，与现在的高保真技术根本没法比，所以根本没办法再现其原声。但荀慧生的亲传弟子、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孙毓敏老师，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她的配唱可谓再现了荀先生当年的风采，尤其是片尾曲让很多观众对戏曲发生了浓厚兴趣。孙毓敏老师虽然是女性，但唱起男旦来，每一段都很地道，让人毫不怀疑这就是荀先生的原声，例如在演青年荀先生时，她的声音年轻圆润，演中年荀先生时，唱腔变得有另一番韵味。

另一个惊喜就是编剧刘纪宏老师，首先是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剧本，这是他花了十几年的心血完成的，但有些细节却不是特别清楚，所以修补工作还要进行，可是刘纪宏老师在剧中又担任一个角色，时间很紧张，这时另一位编剧孟朱开始参与补充工作，刘纪宏老师在重新阅读查看很多资料和采访戏曲界前辈后，对荀先生又有了新的认识，所以现在的电视剧，其故事细节很有光彩。

记者：荀先生的感情生活在这部戏也是第一次披露，您是怎样把握的？

夏钢：对于感情生活，我区分的标准就是看它真诚不真诚，在表现荀先生感情上着重在“真诚”二字上，包括他对原配妻子吴春生的忠诚，以及对初恋情人的真情实感。该剧虽然取材于真人真事，但荀先生当时在感情生活上的细节都是不被人所知的，我们只能从旁人的理解中去体验，所以在大体真实的基础上，细节表达上肯定是有艺术虚构的。

■男旦艺术是不可替代的瑰宝

记者：从《荀慧生》的播出到选秀节目中走出的男旦李玉刚，“男旦”一时之间被炒得火热，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夏钢：男旦艺术是传统文化中不可替代的艺术瑰宝。“男旦”当时的出现是因为那个年代女人是不准登台演出的，所以舞台上的旦角也只能由男人扮演，不过“男旦”一般也只是配角，直到梅兰芳、荀慧生等“四大名旦”的出现，“男旦”才成为舞台上的主角。换言之，女性形象成为舞台上的主角，还要归功于“男旦”。不过“男旦”当时并不称为“男旦”，就叫“旦”，后来女人可以登台演出了，女人扮演的旦角被称为“坤旦”。可是“坤旦”的艺术成就始终没能超越“男旦”，因为女人在演旦角时只需要表现自己就行了，而“男旦”要演相反的性别，表现各不相同的仪态和性格特征，所以多了一分观赏性。

我认为，现在“男旦”流行或是再培养“男旦”，不应抱着猎奇的态度，而应站在欣赏和理解的艺术价值的高度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