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刘轻扬和她的队友站在内蒙古阿巴嘎旗市中心,被黄沙包围。除了自己,他们看不见任何文明的迹象。此时,阿巴嘎旗的能见度不足100米。刘轻扬说,这一刻她感到很孤独。 刘轻扬是国家气象局华风影视中心追沙行动小组的负责人。过去几年,这个小组以“追风”著称——“云娜”、“麦莎”等台风都曾是他们的追踪对象。这一次,她带领7个人深入内蒙古沙尘暴源头,寻找最直接的现场。 4月17日,追沙小组返回北京。而这里的人们发现,北京已经成为一片黄土掩盖的世界,亦未能逃脱抛沙游戏。官方声称,这是北京近5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沙尘天气。 但是刘轻扬说,阿巴嘎旗的人会认为这是好天气。 阿马嘎旗:10分钟被风沙“吞噬” 一开始,刘轻扬还能看见阿巴嘎旗的轮廓。他们站在远处,将镜头对准这个城市。但随后,她发现镜头对准的地方已经被黄沙裹住——“它就那么不见了”。 这是4月10日的上午,内蒙古今年最强烈的沙尘暴正逐步登台。而十几个小时之前,刘轻扬还在北京想像着沙尘暴的面孔。但现在,他们身处其中,她自己和队友的面孔却已经被黄沙模糊。 追沙行动小组7个人中,只有一名队员拥有气象知识,其余都是非气象专业人员。之前,他们谁都没有和沙尘暴有过亲密接触。 他们的工具只有皮卡车和摄像机——用来前行以及收集资料。刘轻扬说,要尽可能地去接近那些最严重的沙尘暴地区,让所有观众和小组成员一起,目睹寥寥几句气象术语下,正在现实发生着的残酷景象。 追沙小组分成两队人马,刘轻扬带领大部队前往内蒙古,目的地是浑善达克沙地——内蒙古沙丘活动最为激烈的地区,这里被称为京津风沙的源头。另一队前往甘肃武威,探访甘肃沙尘走势。 刘轻扬把第一站设在了锡林浩特。当地气象局专家说,由于受蒙古气旋的影响,锡林浩特的沙尘情况倒不是很严重。“如果想和沙尘暴走得更近,就得一直往西,去阿巴嘎旗。”刘轻扬说。 抵达阿巴嘎旗时,刘轻扬涂了一层润唇膏。但随后她就发现沙尘沾满了嘴唇,张口说话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风沙在10分钟内吞噬了这个城市。 随后,追沙小组决定深入城市中央。但那一天,阿巴嘎旗一片寂静。“我眼前看到的,就好像是一片空城。”刘轻扬说。 所有的居民早已躲入房内,街道渺无人烟。而这些都已经成为当地每年的习惯——四月,这个城市属于沙尘暴。追沙小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学生,他正快步往家赶,说学校下午已经放假。 和居民一起藏匿的还有太阳——沙尘暴来临之时,挂在城市上空的太阳光芒渐弱,直至再也看不见。一位队友在“追沙日记”中说,没有一丝生存的气息,我们无法想象,这里平时竟会是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气象部门宣称,这是当地几年来最强的一次沙尘暴。但是更严重的,还在西边的苏尼特左旗。刘轻扬说,那里能见度只有50米,8级的风力让追沙小组所有联络信号中断。随后,他们返回锡林浩特。 4月11日,刘轻扬重返阿巴嘎旗。沙尘暴之后,虽然天空已经颇蓝,但气温却随之下降近三十度。 一名队员在日记中写道,“第二天,一望无垠的草原,悠闲自得的牧民,天空中偶尔盘旋而过的老鹰,还有那远远望去似乎永远开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在昨天没有看到的。” 他说,那滚滚而来的沙尘就像一道屏障,阻断了这原本近在咫尺的风景。 北京:降下尘土30万吨 刘轻扬回到北京的第一天,就发现沙尘已经先他们一步落入京城。 有那么一刻,刘轻扬似乎觉得,落在北京大街小巷的这些黄土,或许就是她曾经在阿巴嘎旗迎面碰到的那些沙子——它们是如此的熟悉。 当天早上,这个城市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洗一个澡。许多市民发现,踏出家门的第一步,居然激起了一阵尘土。而之前一夜,城市平静无风,黄土几乎是悄悄地就贴了上来。 官方表示,这是自2003年以来,中国北方地区出现最大范围的强浮尘天气。中央气象台副台长肖子牛说,这次沙尘天气至少影响中国面积约120万平方公里。 北京市气象局高级工程师张明英说,全北京降下尘土超过30万吨,是五年来最厉害的一次。而市民心中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沙尘暴——2002年3月20日,总降尘量也才3万吨。这让他们觉得事态很严重。 “天空中居然下起了沙子!”一位市民叹道。在过去五年,北京的沙尘暴原本已经呈现出一幅走弱的趋势。但如今他觉得,那些不堪回忆的四月,再次卷起黄土冲击过来。 但是,按照沙尘天气的等级划分(浮尘、扬沙、沙尘暴和强沙尘暴),北京这一日只不过是最轻微的浮尘天气,能见度还是8公里。对于刚刚经历过强沙尘暴的刘轻扬来说,这种天气还算“好天气”。但居住在这个城市的大部分人却感到环境的压力重重。 旅行社的统计说,最近几天来京旅游的人比去年同期减少近三成。政府也立即采取行动,17日晚上进行了两轮人工降雨。“但是从天空掉下来的,几乎已经是泥水。”一位出租车司机说。他这两天从不敢开窗户,生意出奇地好。 北京市环保局为了说明事态的严重性——17、18日皆为五级重度污染,甚至不得不首次改用总悬浮颗粒物来公报空气质量。而过去衡量空气质量都采用直径小于10微米的可吸入颗粒物。环保局负责人解释说,北京这次的沙尘以大颗粒沉降为主,监测的可吸入颗粒物浓度并不高。 而频繁宣布重度污染带来的结果是,北京今年的“蓝天计划”几乎遭遇重创。截至18日,蓝天计划比去年同期减少了16天。 但更多人关心的是,这些尘土到底从哪里来,它们为什么要空降北京? 北京市气象台首席预报员孙继松形象的说,来自蒙古地区的蒙古气旋,在卷起了大量沙尘的同时,还像一只大手一样,稳稳地拖住了比空气还要重的沙尘,使得这些沙尘能够依托高空西风传送带,输送到北京。然后,它们在这里停了下来。 而就在几天之前,刘轻扬在浑善达克沙地,也曾用双手托起沙尘。她祈祷这些沙子不要再随处飘移,但这个愿望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而这个周末,刘轻扬将继续带领12人,再次前往内蒙古。她说,那里还会有一次强沙尘暴。但是否再次影响京城,目前还无法预料。 百年沙尘暴的“脾气” 刘轻扬希望她能在五一之前,追完今年的最后一次沙。但现在,刘轻扬也无法预料今年北方这场沙尘天气到底何时可以结束。 4月18日,中央气象台召开中国北方沙尘天气情况与成因分析发布会,副台长肖子牛说,预计未来10天,影响中国的冷空气活动较为频繁,4月21-22日和27日前后,还会出现风沙天气。 肖子牛解释说,“自然气候是沙尘天气的主要成因”。据介绍,今年三月以来,中国北方地区平均气温比常年同期偏高0.7摄氏度,平均降水量也只有常年同期的75%。 沙尘天气的产生须具备尘源、沙源和将其卷扬起来的足够风力。气象专家说,正是这种“天气异常”,致使整个北方地区正陷入干旱。北京市气象台台长郭虎说,地表干燥,加上冷暖空气频繁,气温起伏又比较大,很容易形成大风,为沙尘天气的产生创造了有利条件。 而研究表明,在过去50年来,沙尘源区和发生区平均风速和大风日数的减少、主要沙尘源区降水量的增加,以及大气和土壤湿润程度的改善,使得我国北方沙尘天气频率显著下降。不过,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沙尘天气发生已呈现上升的趋势。 北京气象局周晓平和陈大刚的研究提供了例证:在近32年里,北京地区春季沙尘天气的年平均出现次数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70年代12.3次,90年代1.8次,2000年以后明显增多——2003年到2005年平均每年多达14 次。 而如果把我们把目光回溯到19世纪后半期的老北京——《翁同龢日记》较为完整地记载了北京1860—1898年沙尘天气情况,专家的统计显示,这段时期年沙尘日数平均值为11天左右,春季平均值为7天左右,平均每月沙尘日数与1960年至2000年的北京状况基本吻合,同样春季沙尘天气最频繁,尤其以4月为甚。 专家分析,影响北京沙尘天气的主要天气系统有冷锋、蒙古气旋、东北低压和与其相对应的高空急流。而造成沙尘天气的冷空气路径主要有三条:西北路径——从萨彦岭北部经蒙古西部中部、内蒙中部影响北京;北路——从贝加尔湖东部经内蒙中东部影响北京;偏西路径——从新疆经甘肃、内蒙西部中部、河套影响北京;其中以西北路径最多。 国家林业局防沙治沙办公室主任刘拓说,在我国,不可能根治沙尘天气。他认为,今年沙尘天气,受境外沙尘源的影响更为严重。 气象专家认为,全球的气候变暖以及土地的荒漠化,才是沙尘天气的罪魁祸首。中国气象局数据显示,自2000年至2003年,中国境内共发生53次沙尘天气,其中有六成都来自于境外——蒙古中南部戈壁地区。 事实上,在中国境内,“沙尘暴治理在当地已经颇有人心。”刘轻扬说。追沙小组在行动过程中,经常看见大片被铁丝网拦住的原生草场。虽然在今年由于干旱,草场的草已枯,土也都凝成块状,但在土地缝隙之间,依然清晰可见这些原生植物的根茎。 “如果没有刻意保护这些草场,土地也可能早已被沙地化。”刘轻扬说。当地气象专家评价“确实治理得很不错了”。还有一些牧民,甚至主动围绕其住所种植了很多树。每当沙尘暴来临,这些牧民所受的损失总是比其他人要少。刘轻扬说,当地人逐渐意识到,那些看似柔弱的绿色植物,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
2000.11.1,老北京网自创办之日起,已经运行了 天 | 老北京网
GMT+8, 2024-11-24 00:25 , Processed in 1.083375 second(s), 7 queries , MemCache On.
道义 良知 责任 担当
CopyRight © 2000-2022 oldbeijing Inc.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