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堂子胡同蔡元培故居
■西总布胡同的老四合院门
北京的大规模建设和危旧房拆迁改造,使胡同和四合院日益减少。串游胡同和寻访四合院,正成为越来越多热心了解北京故都历史遗韵者的兴趣。我曾在西总布胡同小学看过一个名为“总布胡同今昔”的图片展,我发现这个由街道办事处自己举办的展览,竟然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因为参观者确实难以想象,这个已有600多年历史,现在看来那么普通几至陈旧的胡同,竟然包含着那么多岁月沧桑,与那么多中外著名人物有关,存留着那么多趣闻轶事。 ■因明代的总捕衙门设在此胡同而得名 总布胡同在北京市东城区,与东单至建国门一线的东长安街平行,在其北侧不远。现在的总布胡同,像一个放倒的大写英文字母L,东西向的长竖,在中间由南小街分割,西侧为西总布胡同,东侧为东总布胡同,东总布胡同东口向北拐过去,为北总布胡同,那是1947年将原城隍庙街改名并沿称至今的。今天的西总布胡同(“文革”中曾改名为瑞金路8条)全长723米,宽8米;东总布胡同全长631米,宽7米;北总布胡同全长394米,宽8米。东总布胡同东口南侧,即明清两代举行科举考试的贡院所在地。 据有关记载和考证,总布胡同在元代即已形成,明朝属明时坊,清代属镶白旗。有一种说法是,因明代的总捕衙门设在此胡同,所以称总捕胡同或总铺胡同。 清代学者、《天咫偶闻》作者震钧的家就曾住在总布胡同,其书中写明:“余家自乾隆间由西城迁居总捕胡同元真观之左。”他还写道:“每春秋二试之年,在棘闱最近诸巷,西侧观音寺、水磨胡同、福建寺营、顶银胡同,南侧裱褙胡同,东则牌坊胡同,北则总捕胡同,家家出赁考寓,谓之状元吉寓。”可见清末还叫总捕胡同。另有一种说法是,到清乾隆年间已改称总部胡同,后又改称总布胡同。但《顺天府志》却记载为:“铺俗讹捕,或讹布。”似乎原来应叫总铺胡同。 总布胡同东侧,在明代曾为歌舞升平的风月场所,至清代归于沉寂。《燕都游览志》记载:“东院在总布胡同东城畔,昔时歌舞地,今寥寥数家如村舍,兼之人掘土为坯,满目坑堑,从寒烟衰草中,想走马章台之盛,邈不可复寻,犹记旧游有陈家园、郝家亭子,树石楚楚,并无存矣。”但到了清末,总布胡同又起建大宅而繁盛起来。《燕都丛考》记载:“今总布胡同宅第崇闳,为鼎钟簪缨之地,较之昔日之荒烟衰草,又不相侔。唯其东贡院旧址,则以千人选佛之场,夷为平地,今虽画方分井,版筑方兴,然回想文光射斗之时,不免雅俗之殊矣。” 进入20世纪,环绕着总布胡同周围,有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发生和重要历史人物的活动。 ■中山公园进门处“保卫和平”牌坊的来历 1900年6月20日,清神机营一位军官恩海,将肆意挑衅的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击毙于总布胡同西口,成为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主要导火索。《庚子杂记》有颇为详实和传神的记载:“光绪庚子五月十三日,日使署书记官杉山遇害于永定门。二十三日,德使克林德遇害于东单牌楼总布胡同西口。凶手恩海,系神机营霆字队枪八队章京,嗣后被捕,毫无惧色,于十一月初十日,被德使署捕获枪毙。” 事后,清廷按照外国公使团的要求,“建碑于其地以谢”,即在事件发生地为克林德建造大理石牌坊。《都市丛考》记载:“克林德碑在总布胡同口,俗称石头牌楼,因其状为牌楼,俱用白石砌成。工程约三年之久,诚巨工也。上竖额曰克林德碑。并有清光绪上谕刻于其上……至民国七年协约国战胜,始将此坊拆卸,建于中央公园,改称协约国战胜纪念碑矣。”这也就是现在在中山公园进门处的“保卫和平”牌坊。 庚子之乱后,李鸿章与庆亲王在京城共同与侵占北京的八国联军谈判,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在两宫尚未回銮前,年迈力衰的李鸿章即病逝,而恤典优隆,恩出格外,除谥号“文忠”,追赠太傅,晋封一等侯爵,在原籍和立功省份建祠外,还被批准在京城建专祠,成为有清一代唯一被准在京建专祠的汉大臣。此祠,就建在西总布胡同内,当年仪门、享堂、东西配房和碑亭等。解放后,政府将其改为东单区文化馆,现在建筑已无存,只留下了一段不短的红墙,使人依稀可见当年的规模。 ■进入民国后,东总布胡同成为京城的第一条马路 入于民国,时任财政总长的周自齐住家在东总布胡同,他捐资修建并拓宽了门前的胡同,更名为东总布胡同马路,成为北京城第一条马路,也是第一条以胡同为名的马路。 1918年,美国钢铁大王洛克菲勒用建设协和医院的剩余材料,在北总布胡同北口处为其父母起建了一座大宅院,一直使用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此宅院为日本占领军所掠。抗日战争结束后,美国出面进行所谓的调停国共内战,叶剑英率领的中共代表团住在翠明庄,郑介民率领的国民党政府代表团,就住在北总布胡同的这座大院里。新中国成立后,此院曾为龙云的住宅。粉碎“四人帮”后,遭受10年磨难而获得解放的陆定一也曾住在这个院子里。 ■东总布胡同53号院是建国后中国作协最早的办公场所 现在的东总布胡同53号院,是个三进的大院,也是建国后成立的中国作协最早的所在地,很多作家既在此工作,也住家于此,如艾青、邵荃麟、沙汀、张天翼、赵树理、严文井、萧乾、张光年、光未然、刘白羽等,所以这个院子当年被称为作家院。 在新中国成立前,还有孔祥熙、张学良、梁思成、林徽因、金岳霖、徐悲鸿、瞿秋白及史迪威、费正清等中外名人,在总布胡同先后居住。而新中国成立后,又有沈君儒、张澜、李济深、龙云、马寅初、李德全、史良、班禅、程思远以及王首道、陆定一、钱昌照、郭小川、李烛尘等分居在这条胡同里。马寅初夫妇成为总布胡同里最有名的长寿夫妇。说心里话,我只是看到这一串名单,就不由得不对总布胡同生出一种崇敬之感。 ■外交部街明代称为石大人胡同 总布胡同的北侧,依次为外交部街、东堂子胡同、无量大人胡同,《燕都丛考》有记:“总布胡同以北,旧名石大人胡同。今曰外交部街,有迎宾馆,极崇伟。前清宣统间,外交部建以招待外宾也(为旧宝源局地),其后外交部移于是。……石大人胡同之北曰东堂子胡同,旧外交部在焉。后为外交部官舍,……又北曰无量大人胡同,亦称无量大胡同,伶界名人梅兰芳宅于是。” 外交部街也是北京内城的一条老胡同,现在全长721米,宽9米,似乎非常普通而不起眼。实际上它的历史悠长而且显赫,在元朝即已形成,至今也有六七百年时间。到明代属黄花坊,因为武清侯石亨的宅邸在此,所以称之为“石大人胡同”。入清以后,属于镶白旗,工部铸造钱钞的宝源局、睿亲王新府、双忠祠、藏经馆、迎宾馆等,先后在此建立。至1920年,才改称外交部街。 中国最早的外交部,是设立于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由恭亲王一手操持并长期主管。这个衙门一设立,就成为清末同光两朝最时兴的衙门之一,《天咫偶闻》记其设置:“总以亲王,副以卿贰章京。分为数股,有英股、法股、俄股、美股等名,皆以六部司员充之,不分满汉。兼此者,本署可不复顾,而升转如常。二年保奏一次,不数年外放海关道。故京官趋之若鹜,为第一捷径。” 当时京城官场中,被公认走上当官终南捷径的有四种人,被概括为“帝师王佐、鬼使神差”,即为年轻皇帝启蒙授业的老师,自为“帝师”;当国执政的王爷的亲信重臣,是为“王佐”;出使被称为“鬼子”国度的西洋各国的使节,也就是办外交的官员,拟为“鬼使”;在八旗精华所萃的神机营当差的官员佐杂,视为“神差”。在这四种人里,“帝师”在禁宫内当差,“王佐”在政府里供职,而“鬼使神差”的两个衙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初设东堂子胡同,以后移于外交部街,神机营署就在与东堂子胡同一街之隔的煤渣胡同里。 ■北洋政府将外交部由东堂子胡同迁至此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清末的官制改革中改称外务部,入于民国又改称外交部。外交部街的这座迎宾馆,建于1908年,用的是已废宝源局旧址,当时是为了迎接德国王储访华专门修建的,故而聘用美国建筑师坚利逊承包,设计和建造完全采用西洋模式,建成后显得雄伟而新颖。 不过德国王储最终并未来华访问,窃据辛亥革命成果的袁世凯,变成了这座新宅院的主人,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在这座迎宾馆内,就任中华民国第二任临时大总统。当年8月24日,孙中山先生首次进京,袁世凯让出这座迎宾馆给孙中山驻节,孙中山在此住了25天,与袁世凯会谈13次,并在此接见了包括逊清王朝摄政王载沣在内的各界人士与不少外宾。孙中山先生离京后不久,北洋政府外交部由东堂子胡同迁至此,成为中国外交部所在地。 外交部街北侧为东堂子胡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最初即设在此,并有两种说法,《天咫偶闻》记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东堂子胡同,故大学士赛尚阿第也。”《顺天府志》记为:“查东堂子胡同旧有铁钱局公所,分设大堂满汉司造科房等处,尽足敷用,毋庸另构。”可见这个衙门是用了老房子而未新建,只是重新修了一个大门,当时的官文书上也有记载:“惟大门尚系住宅旧式,外国人后来接见,若不改成衙门体制,恐不足壮观,且启轻视,拟仅将大门酌加修改,其余则稍加整理,不必重行改建。” 《燕都丛考》对外交部的变迁作了考证:“光绪之末,改总理各国通商衙门为外务部。民国初建,改称外交部,地址均仍其旧。至同文馆则早裁废。近年,外交部移入石大人胡同之迎宾馆办公,而以旧署为总次长官舍。其昔年同文馆旧址,则改同文学会。内有联曰:有山有水有竹,宜风宜雨宜晴。跋曰:该地为崇文节绮故宅,联亦文节所书,今已遗失”。 由上述记载看出,总理衙门前身的同文馆,确实设立在赛尚阿的宅院。赛尚阿在道光末年已是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居首辅地位,其宅大而富丽。但他作为钦差大臣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失利,被问罪斩监候并抄家,宅院归公而改作同文馆的衙门。但赛尚阿后来又有家道中兴的景况,是因为他的儿子崇绮考了状元,他的孙女阿鲁特氏做了同治皇帝的皇后。特别是清王朝本有“汉不选妃,满不点元”的规矩,总是把天下读书人争逐的最高目标状元,留给汉人,而崇绮居然能成为“蒙古状元”,确是清朝几百年历史上的唯一一例。 ■新中国成立后,此地仍为外交部部址 新中国第一、二任外交部长周恩来、陈毅都曾在这里办公,直至1966年。可以说,这里记载了新旧中国外交事务的深厚历史。两年前,在胡同里复建了原外交部大门,有关部门特意查阅历史资料,按照老照片中的样子,将大门恢复原貌,在大门前还有一对高大雄伟的石狮子,也按原样定制,如此还原历史旧貌,使之成为胡同里的一个景观,可以让人们从新旧对比中感悟到不少东西。 外交部街西口处,还有一片住宅区,内中全是西式的花园洋房。那是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于1918年修建协和医院的同时建设的专家别墅区,至今也有80多年历史,仍坚固异常。2003年,也被确定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东堂子胡同75号院是蔡元培故居 位于东堂子胡同75号的小宅院,也是北京市的一处文物保护单位,被确定为蔡元培故居,也很值得一记。 蔡元培于1890年为参加会试首次从浙江来到北京,以后陆续出京进京十多次,包括担任教育总长的高官和北京大学校长的显职,在京城先后住过不少时间,也住过不同的几个地方。不过蔡元培一生清廉,始终没有购置私人的房产,而一直租房居住。但住的时间最长的,是1917年至1923年担任北京大学校长的那段时间;住得最久的一个地方,就是东堂子胡同的这个院落。北京市有关部门把这里确定为蔡元培故居,且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即因蔡元培住得时间长,而且这个地方与“五四运动”还有直接的联系。 据有关史料记载,蔡元培所住的院落,原门牌为33号,进大门分东西两路,又各有三进宅院,以后胡同整修,分为75号和77号两个院落,当时蔡元培就住在西边的即75号院落。他在这里住的时候,把5间倒座房作为客厅;二进院中有北房3间,前有走廊,东西各有1间耳房,东西厢房各3间,南房4间,是全家生活的场所。 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于1918年在沙滩建成了新校舍红楼,并成为1919年“五四运动”的策源地。而1919年5月3日,在北大进步学生和教职工酝酿发动反对《巴黎和约》的抗议运动最紧张的一天,蔡元培一早就在东堂子胡同的家中召集学生代表开会,通报情况,讨论形势,从早至晚,东堂子胡同的这个院落,人流如梭,通宵未得安静。所以也有人把东堂子胡同的这个院落,称为“五四运动”的指挥部。 解放后,东堂子胡同75号院逐步沦为一个居民大杂院,内里加盖了不少小厨房和储藏室,与蔡元培居住时的状况相比,早已面目全非。但北京市东城区仍于1986年将这个院落以“蔡元培故居”确定为北京市东城区文物保护单位。2000年末,为修建王府井商业区至东二环路的金宝街工程,北京市与香港富华集团合作,在这一带进行拆迁改建,当时几乎就要把这所居民搬迁光的小院落拆毁了,只是因为社会各界人士的呼吁,政府有关部门确定“原址保存”,这个院子才得以保留下来。 虽然东堂子胡同75号院低矮残旧,毫不起眼,但院墙外挂的文物保护标牌,还不时引起人的注意。还曾引起风波,因为有人进内观看,发现里边住了不少人,经询问,是金宝街上富华金宝大酒店的保安员,原来这里成了保安的宿舍,他们已经住了两三年了。于是,就有市民向上反映,东城区文委负责官员答复说,蔡元培故居的产权单位已是富华公司,公司安排保安居住是公司的事。有人住在文物保护单位的故居里,是否违法,主要看是否损坏了文物。而蔡元培故居只是名人曾在此居住过的地方,早已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文物的东西了。退一步说,有人居住,事实上还起了保护故居的作用,空着反而有危险。 ■无量大人胡同的名气缘于梅兰芳曾在此居住 东堂子胡同北侧是无量大人胡同,“文革”后改名为红星胡同,随着金宝街的兴建,红星胡同只剩了东部的一小段,主体已不存在了。 无量大人胡同的名气,是因为“伶界名人梅兰芳宅于是”。梅兰芳祖籍江苏泰州,祖父梅巧玲,父亲梅竹芬,都是伶界名人。梅兰芳1894年出生在北京,艺自家传,少小登台,很早成名。无量大人胡同的宅院即梅兰芳自己所购,由两个四合院连为一体,内中还有一座在当时颇显新式的洋楼。梅兰芳在此居住期间,接待过印度文豪泰戈尔、瑞典皇太子古斯塔夫等许多国际友人。北平沦陷之后,梅兰芳“蓄须言志”,拒绝登台,才卖掉了这所宅院,南行返沪。 新中国成立后,梅兰芳应邀到北京参加文代会,周总理请他来京工作,并明确表示仍可住到无量大人胡同的旧居。梅先生以此房多年前已经处理卖掉,他不愿担个依靠政府力量收回旧产的名声,所以到护国寺街另外买房居住了,那所房子现在被开辟为梅兰芳纪念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