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荟谈,兼收朝野;酉阳杂俎,不遗洪纤。阅俗有今昔之观,进化考推迁之故。旧都富色香之古趣,占文明之中心。四方矜式所尊,细流盈科而进。烛龙照海,遍发光芒;琐蛄营巢,各饶蹊径。著婚丧之丰俭,可知因时以咸宜;备雅俗之游观,亦觉得心而应手。大邦物象,犹识千秋礼意之存,小技丸蜩,足补一编稗官之史。作《杂事略》,第十二。 古人载籍,凡于迩言小识,皆以杂事目之。盖其整齐郑重者,既已分纪各门,而坠事遗文,虽甚琐委,然足以资考证、扩见闻,亦观光者所亟留意也。北平旧为首善之区,冠裳云集,里市人民半非土著,南北东西,风尚异习,合诸不同者,周旋于共趋之地。又复近陶都会,远失乡风,故于仪文往还,服食行动,皆各移易损益,随理同化。至娱乐视听,亦集四方之精粗奇诡,以合上下社会心理所需,其仪态万方,实莫可纪极。兹姑以礼俗习尚、生活况状、戏剧评书、市井琐闻概之,其与各地相同者,则不记录。然挂漏之讥,仍不免耳。 (一)礼俗习尚 礼之所重者,曰冠婚丧祭。 嫁娶之时,男家为新妇上髻,女家为新婿加冠。先期备礼榼送其家,合婚得吉相视,留物为贽,行小茶、大茶礼。娶前一日,婿备物庄女家日催妆。新妇及门,婿以马鞍置地,妇跨过日平安。妇进房,宾客唱催妆诗,撒诸果日撒帐。妇家以饮食供送其女,日做三朝、做单九、做双九。婚后两家择日,设筵聚亲友宴会,使新夫妇出拜,所以联亲情而互识面也。 近年礼节尚俭,往往两家合赁一礼堂,媒妁傧介新夫妇同莅案前证婚,及主婚人媒介宾客亲戚咸集。缔结婚姻后,一堂祝贺,礼成而归,彩舆并肩,金婚永合,盖举古之繁文,尽一日行之,义取简当,于礼意仍不悖云。旧俗迎娶,全用彩舆,仪仗前导外,则鼓吹镗鞯,为他处所无。旧京沿元代之俗,如乐队前用之号筒,其形如桶,上端接以略细铜管吹之,盖即蒙古佛教之乐,其名日布卢,俗称日大号。执器者介帧冠、绯花鸾袍、黄绫带、皂靴,皆元之遗制也。布卢而后,继以腰鼓、雷鼓数十面,谓之样鼓。笙箫则奏于近舆之前,其声不为所掩。近复以西方乐队加入之。 銮驾为御用之仪仗。京朝大官于婚丧事,偶有蒙赐用半副者,以为荣耀。而其族姓,或借其衔名用之,因是凡粘带瓜葛,亦竟招摇过市,以其点缀荣哀,虽僭不之禁也。其仗如金瓜斧钺之属,共十八对,所谓十八般武器云(图一)。 新婚之第三日祀祖,谓之庙见。然后谒翁姑,入厨制莱,所以职中馈也。吾国婚姻之制,向以媒妁而成,现行法律,则婚姻以男女自择为原则。然古人早知其弊,救济方法乃设庙见之礼于三月之后。在三月期间内,可察夫妇之行,验媒妁之言,以定离合。故未庙见,夫妇名义尚不成立。《礼》“曾子问:‘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日:‘不迁于祖,不榭于皇,姑婿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母党,以未成妇也’。”可知生时离合去留,于三月内均可解决。近古改新婚三日即行庙见,殊失礼意。民国以前,俗间均遵行之。今斟酌利弊,先由媒妁绍介,男女互见,由友谊而进为终身之侣,则三月试察行于婚礼之先,或亦进化之道欤。 丧礼,殡不逾时,殡三日具祭墓所,曰餪墓,亦《礼》虞祭之意也。至出殡,往往浮费至多,一丧车或至用百人舁之,铭旌有高五丈者,缠之以帛,其余香亭旙岔盖之属,踵华增饰,以纸糊方相神,长数丈,脚下设轮,拥之而前。沿途设祖祭,皆亲友为之。其前导仪仗,则与吉事略同。 出殡之前一日,设奠受吊。门置鼓,朱漆杂花,面绘复身龙,鼓置大木架上,旁设击挝高座。(《元·乐志》)。其特异者,则舁殡出门,予以秫楷扎架,广方数尺,遍粘以纸钱。临起杠时,举火焚架,硼弓一断,喷出无数纸钱,借风高翀中空际,谓之买路钱。近以火患预防,用人之手技,持大叠纸钱,沿途掷之,其高骞数丈,散若蝴蝶,蹁跹回旋,纷然徐下。平市擅此技者,金姓,颊长豪,人皆以“一撮毛”呼之,其佣资恒较他人高数倍。 凡舁礼舆及丧车之人,皆由杠房承佣。其人平时均有训练,甚为专业,非寻常售力者所能胜任也。出殡之前,杠房视赁价之高下,陈列其彩绣之亭杠于丧者之大道边,而舁杠者,或百人或六十四人,先舁亭试行,于杠杆上置盂十余,满盛水以舁者,则群舁速行,时而换班,时而降落,要使盂稳置不坠,水无涓滴溢出,斯为称职。盖取其步伐平匀,虽地有坎坷,路有曲折,而灵舆决无欹侧之不安,此其特技也。 杠房及杠夫,杠房与木厂、桅厂,皆有连络,而杠房则所备者,均髹漆彩绣之喜舆丧车,以及仪仗鼓吹一部,服物既皆出赁,其执事人夫杠夫,则由杠房代雇。杠夫各有其固定之街口茶馆,集合待雇,日口子,而界限极严。杠房如非人不敷用之时,不得赴其他口子雇人,他口子之杠夫亦不敢应雇。其执事苦工.则亦有一定之小客店包雇。此种客店,均在天桥及关厢之外,平时住店,数十人,一长土炕,纳宿资三文,且可记账,早出夜归,而店主俨为指挥一切。杠房雇人与店主接洽,乃无一失。 《礼·祭法》:王为群民立七祀,日司命、中雷、国门、国行、泰厉、户、灶。至士庶人则立一祀,或户或灶。历世以来,人民求福媚神,相沿成俗,各处祀门祀行祀灶特虔,而祀灶尤为普遍。旧都祀灶,每于岁腊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等日行之。其供品则唯一以糖为主,而灶糖则为专用之名词。其糖之形式如瓜如藕,其质脆而不粘,为食物店临时之营业,自旧历十二月望后,陈肆售卖,逾二十五,则无人问价矣。 新年之二日,则于广宁门外五显庙祈财,争烧头一炷香。倾城男妇,均于半夜候城趋出,借元宝而归,则供之龛中,更饰以各色纸制之彩胜,盖取一年之吉兆也。 《朝市丛载·祭财神庙诗》: 灵应财神五弟兄,绿林豪杰旧传名。焚香都是财迷客,到此何人心不诚。 郊西白云观,供邱真人,相传十九日生辰,亦求赛之会也。桥下悬一铜钱,其大逾盎。凡人祀神毕,皆于桥栏杆上掷钱,如中其孔,则大利市。中与不中,均无下拾之蹊级。十日闭会,而阿堵盈万,则为道人终岁之储。 新年祀神,例用面果合糖制成之。供品日蜜供,其形如塔,为每户人家所必需,其价亦昂。故凡制卖蜜供者,每岁春季,照预约券法收订购者之资,分月摊收,至岁底而款齐,而蜜供交购者持去,盖较一次购买者为贱也。中顶、西顶、南顶皆有祀神之会,而四月妙峰山之娘娘顶,则香火之盛闻于远迩,环畿三百里间,奔走络绎,方轨迭迹,日夜不止。好事者沿路支棚结彩,盛供张之具,以待行人少息,辄牟厚利。车夫脚子,竞日奔驰,得佣值倍他日。而乡社子弟,又结队扮演灯火杂剧,藉娱神为名,歌舞于途,谓之赶会。会期之前,近畿各乡城镇,皆有香会之集团首事者,制本会之旗,绣某社名称。旗后则金漆彩绘之笼榼,以数人担之而行,笼上缀彩旗鸾铃,导以鼓锣。担者扎黄巾,衣黄色褂,喧然过市。凡在会之户,闻声纳香烛、茶资如例,首事则簿记之。至期,香客人山,各认所隶之旗,趋入队中,一切瞻拜、休息、饮食、住所,由首事者指导招待,诚敬将事,从无欺蒙之弊,故旗字均标明某某老会云。凡祭赛事毕,先后散于庙内,外肆摊购绒绫花朵,插帽而归,谓之戴福。遥望人群,则炫烂缤纷,招颤于青峰翠陌间,其风物真堪入画也。 《朝市丛载·三顶庙会竹枝词》: 盈眸苍翠望全迷,人影衣香踏绿蹊。一路树阴遮不断,河风吹送草桥西。(中顶) 西山一路少风尘,近水楼台点缀新。障目峰峦烟幕树,树阴深处憩游人。(西顶) 南城一出醉无涯,倦眼时醒眺望赊。多少少年归去晚,天桥一路跑飞车。(南顶) 雍和宫、黄寺打鬼,此蒙古俗,而旧都喇嘛庙行之,亦傩之义也。每岁旧历正腊,两处聚番僧,开坛礼佛,鸣钲击鼓,以数十众戴药叉面具.作阿修罗状跳舞驰突。余众则持金刚杵,摇铎唱咒,逐之远地,以净界域。士女云集,寄庄严于游戏,若傀儡登场,甚可乐也。
旧京人民习见官仪,礼貌是尚,故宾客往来,应对周旋,虽中下社会,亦无不适中程式,他处人往往嫌其虚伪,而以油子嗤之。然本性多近质实,凡故家老辈接见子弟后进,礼倨而辞直,貌严而情亲,仍不失先民矩范也。 人民互助,有所谓带子会者。(见枝巢子《旧京琐记》)。入会者率为工业平民,或自顾衰老,或家有老亲,月纳微资。猝有死亡,报之于会,则敛事毕备,至于鼓乐棚杠,以迄庖茶奔走,皆会员也。人各系一白带,故日带子会。近来又有寿缘会之设,会址规章,均经官府立案。其法以千人为一组,每月若有在会会员死亡,则其余之会员各纳币三角为赙,而丧家可得三百元之赙金。凡纳赙金,附纳币六分,以为会中办事之费。 窝窝头会者,始于清末慈善团体。其食料搏黍屑制成窝帽形,故日窝窝头。此会专为救济贫民,集资于众,不足则演义务戏充之。其资纯为劝募,无一定之收支,不仅赈饥,兼筹御寒冬,令冻馁无告皆由会中賙恤之。 (二)生活状况 衣著之宜,旧家必准礼法,谓之款式,俗日得样。大抵色取其深,以尘土重,浅色不耐沈也。非京式者,谓之怯。近奇色者,谓之匪,人皆笑之。从前中级士民,制袍多用乐亭所织之细布,日对儿布,坚致细密,一袭可衣数岁。外褂则江绸库缎为之。半背俗名坎肩,其前襟横作一字形者,日军机坎,亦有用麂鹿皮者。近年交通,便利四方,服饰转相摩仿,而遂无特式之土物矣。 图三 官样九件 都市繁剧,凡制成之衣覆,固华朴兼备,列肆待沽,然皆以供远客。本京一般妇女工作,均较外省精当而得样,故家庭活计,凡裁衣制鞋,以及中帔肇饰,悉不需外求。而清代荷包巷所卖之官样九件,压金刺锦,花样万千,当日驰誉全国。近来偶有所获,亦视为希珍云(图三)。 《藤阴杂记》:京官向乘肩舆,自康熙时,杜尚书紫纶诏始用驴车,以后渐代之。骡制分多种,最贵者,府第之车,到门而卸,以小童推之而行。出则御者二,不跨辕而执缰步趋于两旁,矫健若飞,各日双飞燕。次日大鞍车,贵官乘之,障泥用红,曰红拖泥。自余皆绿色油布围之,日官车。寻常仕宦所乘,日站口车。陈于市口待雇者,曰跑海车,自衢道筑平,讲求路政,此项车辆,唯郊区司见矣。 燕市少年,好夸身手。有于车四面之玻璃窗,增前后左右为十三方者,日十三太保。自坐车辕,御骏骡,驰逐天桥一带,日跑车。竞技争先,而不失整暇之态,以表示其倜傥不群。 《春明梦余录》载,京城旧日,如勾阑胡同红关门家布,前门桥陈内官家首饰,双塔寺李家冠帽,东江米巷党家鞋,大栅栏宋家靴,双塔寺赵家薏苡酒,顺承门大街刘家冷淘,本司院刘鹤家香,帝王庙街刁家丸药,皆著名一时,起家钜万。近日前外廊坊胡同大贾,绸缎布庄林立,金珠首饰益复光怪陆离,目不暇给。清式官帽官靴,既不合时宜,如大字号之“内联升”等,则专制时式之履,料精工细,其声价亦不减于昔也。 “同仁堂”、“西鹤年堂”药铺,皆数百年营业,声闻全国。近虽西药林立,即同仁、鹤年二家家族,于平市四城设分肆无数,而购药者不约而同趋前门桥及菜市口两处。而打磨厂之镊子张,宣武门外之王麻子(剪)刀店,则同牌号同商标者,比户竞业,非土著不能识其孰真孰伪也。 北平昔为皇都,豪华素著,一饮一食,莫不精细考究。市贾逢迎,不惜尽力研求,遂使旧京饮食得成经谱。故挟烹调技者,能甲于各地也。平市著名食物,如“月盛斋”之酱羊肉,“六必居”之酱菜,“王致和”之臭豆腐,“信远斋”之酸梅汤,“恩德元”之包子,“穆家寨”之炒疙疸,“灶温”之烂肉面,安儿胡同之烤羊肉,门框胡同之酱牛肉,“滋兰斋”之玫瑰饼,“同和居”之大豆腐,“二妙堂”之合碗酪,“新丰楼”之芝麻元宵,“都一处”之炸三角,“正阳楼”之螃蟹,“东来顺”之涮羊肉,“西来顺”之炸羊尾,“兰华斋”之蜜糕,“全家楼”之汤爆肚,“便宜坊”之烤鸭,“致美斋”之萝卜丝饼,“福兴居”之锅贴,“虾米居”之兔儿脯,“聚仙居”之灌肠,“沙锅居”之白肉,冬日之菊花锅,夏日之冰碗,均极脍炙人口,喧腾一时。水果中有鸭儿梨、杜梨、糖梨、林檎、宾子、闻香果、虎拉车、沙果、秋果;葡萄类有公领孙、牛奶白葡萄、梭子葡萄等;枣有戛戛枣、缨络枣、坛子枣,白枣、黑枣、葫芦枣、酸枣、老虎眼等;杏有巴哒杏、白杏、红杏;桃有十里香、大叶白、莺嘴桃、枣核桃、扁缸桃、毛桃、深州桃等。李有朱李、绿李、玉黄李;香瓜有竹叶青、青羊角、密倭瓜穰、青皮脆、蛤蟆酥、金丝猴、老头儿乐、苹果青。什刹海之鲜菱、鲜藕,鲜莲、鸡头等.亦多清甘脆爽,允称名产。酒有女贞、花雕、白干、雪酒、冬酒、涞酒、木瓜、茵陈、玫瑰、葡萄、五加皮、莲花白、竹叶青,虽非尽属土醸,而温香醇和、登选上品。至于吴德泰、张一元之茶,南豫丰、北豫丰之烟,尤为旧京名品,故知味者言之,固齿颊生香也。 平市食品,既如上述,而近日新食品,则饮豆浆者,日见增加。居人晨餐向分两种:一为固体者,烧饼、火烧、油炸脍、卷子等;一为液体者,即杏仁茶、甜浆粥、粳米粥、豆腐浆是也。研究卫生学者,以豆浆实为人生必要之滋养品,大加提倡。于是有新旧两种之制,旧制但煮豆磨汁而已,新制则以黄豆为主体,更加以花生、白米、芝麻,共同磨成。咸食、糖食皆不拘,淡食有自然之甘馨云。 饮食习惯,以羊为主,豕佐之,鱼又次焉。八九月间,“正阳楼”之烤羊肉,都人恒重视之。炽炭于盆,以铁丝罩覆之。切肉者为专门之技,传自山西人,其刀法快,而薄片方整,蘸醯酱而炙于火,馨香四溢。食者亦有姿势,一足立地,一足踏小木几,持箸燎罩上,傍列酒尊,且炙且啖,往往一人啖至三十余桦,样各盛肉四两,其量亦可惊也。 水鲜,唯大头鱼,黄鱼上市时一食之,蟹亦然。如食某鱼时,则举家以此为食,巨家至论担,但食此一种,不须他馔,亦不须面或饼。饭以面为主体,而米佐之。本京人喜食仓米,亦谓之老米。盖南漕入仓,一经蒸变,即成红色,如江苏之冬秈然,煮之稠质,病者尤宜。有所谓宜,此贫窭之粮也。 内城房式异于外城,外城式近南方,庭宇湫隘,内城则院落宽阔,屋宇高宏,门或三间或一间,巍峨华焕。二门以内,必有听事。。听事后必有三门,始至上房。听事上房之巨者,至如殿宇。大房东西,必有套房,名日耳房,左右东西厢必三间,亦有耳房,名日盝顶。或有从二门以内即回廊相接,直至上房。其式全仿府邸为之。内城诸宅,均明代勋戚之旧,清朝世家大族,又互相仿效,所以屋宇日华。中下之户。日四合房、三合房。贫户、编户有所谓杂院者,一院之中,家占~室,萃而群居。龃龉诟谇,或不能免,然亦有相安者,共处既久,疾病相扶,患难相救,虽家人不啻也。 都人买房取租以为食者,日吃瓦片。贩书画碑帖,谓之吃软片。向日租房招帖,必附其下日:“贵旗贵教贵天津免问”。盖当日津人在京者,犹不若近时之高尚,而旗籍、回教人多有畏之者,亦足见社会进化之渐也。 理发营业,因剃发而附及之。清代厉行剃发,故招工遍徇街市,其所招唤之器,俗名梭子,即《诗经》所谓鼓簧,以铁代竹,变其制也。今理发馆提高价格,力崇美术。而是项旧匠,则亦置推剪各器,仍担呼街市如故,中下社民常便之。 澡堂,在距今二百年前,一修脚匠创始营业。现在全市加入公会者,约有一百二十余家。城内首推西单牌楼之“义兴园”,斯园在民国十二年前,名“静玉堂”,后改今名。城外首推永光寺西街“宝泉堂”。目前平市资本较大,组织完备者,城外属东西“升平”及“一品香”、“清华池”数处。城内则当数西安门外之“华宾园”,东四牌楼大街“怡和园”云。 澡堂公会,在后门桥“西盛堂”之后院,所祀之神为智公禅师。每年三月,同行皆往公祭一次,藉议行规。其会址在“西盛堂”者,据行中人谓,是堂为清庆亲王府与另一王者合资所开,故名日二王府,理发业亦于是堂为会之所在地。因澡堂最初为修脚人所创,所用刀具类,皆仿效僧用之月牙铲,故祀智公为祖师,其理义殊不可解。 瓦木工,全城不下四、五万人。此辈工作上集合,在内外城均有一定街口。其作活种类,向分两种:一为平常活,一为官工活。官工活即官家大工程时之工作也。瓦木工内部,分大工、小工之别。大工非本行出身不可,小工有时或招集外行人补充。凡工作由首领而工头,工头则于一定街口招雇之。九城街口皆在各大茶馆内,如“东兴居”、“海丰轩”、“龙海轩”及天桥、隆福寺等地之某某茶馆,均系该行街口。九城各街口以西长安街“龙海轩”为最大,自“龙海轩”拆闭后,其街口即移至报子街口上,改为站口。站口者,各工匠站立集合之地也。 (三)戏剧评话 昆弋、梆子、皮簧、乐调、衣装、把子、傀儡戏、影戏、大鼓、说书。 旧都昔为政教中枢,人文蔚集,而鼓吹升平,调和雅俗,皆藉愉乐之场以联声气。戏剧始于优孟,所以形容古人声色及古社会况状。推而上之,则诗之颂、祭之蜡,婆娑巫祝,皆歌舞竞技之所由。自唐之宋,小说大盛,乃由讲演弹词而变为搬演,由简单之院本而变为数十本之大套。终以文言不能通俗,于是逐代演进,乃由昆弋而递嬗至皮簧,而兴观群怨之旨,遂遍及于国中,且洋溢于国外焉。 歌则有曲。曲实盛于元代,且与搬演合组不离,非若古来乐府,徒以歌唱也。顾元曲均为北曲,然今之唱法又非元时之唱法,通称日昆腔,则明嘉靖间昆山人魏良辅所创。稍变北曲一人独唱之规则,其宫调既不同,而于逢入声必劈必截之律,则非北方音之所能。南、北曲乃分辙而驰,各成一派。 (1)弋阳腔。本于昆腔,而原始于高腔。高腔者,高阳腔也。今名伶韩世昌、白云生等,皆袭其衣钵,此为北曲之祖。其唱法遵昆腔词句,而变易其音节。从前京师谓之得胜歌,为凯旋之作,故于《请清兵》等出,每尝衍爨。道咸以来,皮簧大盛,秦腔梆子继起争雄,上白宫廷,下至小邑村市,靡不风行,而昆弋则式微也。 (2)梆子。脱化于昆曲之乱弹,较皮簧为早。唱工有一定之腔,无皮簧字眼活用之法。梆子之胡胡亦无皮簧随唱者之轻重疾徐时弄变化,而皮簧佳处,实又从梆子脱化而出者也。 北曲宗中州韵,皆无人声。西皮曲北曲变更裁剪而出,念字不得有入声,若上声字,念则高音,唱则低音。皮簧老派,犹守旧法,谭鑫培以湖广音,唱上声为高音,人人遵学,于是脱离梆子窠臼矣。 (3)溯北京戏班之盛,乾隆时始,而有大徐班、大洪班、春台班、宜庆班、萃庆班、集庆班,皆扬州盐商所贡献。降至嘉、道,而四大名班鸣盛于时,即三庆、四喜、和春、春台也。此外尚有霓翠、启秀二班,专工小戏,博大不如四班,而精致华彩则过之。梆子班则有瑞胜、和源、顺和、吉立、永成、玉成各班,双方并峙。今则朝集一班,夕即改组,发如春笋,殒似朝槿,且伶工不必倚班而得名,班运反将赖伶而指柱。近更于文化教育进占一席,而荣名反较土夫为高。 京师戏馆。戴菔塘《藤阴杂记》、鲍西冈《亚谷丛书》、吴太和《燕兰小谱》所载,如太平园、四宜园、查家楼,月明楼、方壶斋、蓬莱轩、升平轩,后皆易名,查楼改为广和,而庆乐、中和,似即太平、四宜故址。今新院杂出,其茶座、舞台亦均改建。新式官私达人,复有国剧学会、音乐学会之组织,日进无疆,未有艾也。 (4)戏台。旧制皆方式,观剧座位往往为台柱所挡,而场中光线亦嫌不足。自吉祥戏院改建椭圆式,并去其前柱,于是相率改善,日臻完美。 (5)胡琴。出于元代,由塞外流人,故谓之胡。为弦索乐器之一。 皮簧始兴,原用双笛。和腔后,改用胡琴准板合音,于唱者关系密切。此技能手,首推梅雨田、孙老元、陈彦衡。近则徐兰沅,以云母石改易琴面之蛇皮,谓发音特响;王少卿以杂调小曲融会穿插手大小过门之中,别生新趣,皆此中之进化也。梆子所用之琴,日胡胡。其传乃由当日弦索歌曲所改,自昆曲废弦索而用笛或仍加三弦,而胡胡遂流为梆子专门之乐。 (6)乐曲。有“大十番”,为明清两朝最著名之乐谱。乾嘉之际,内廷设有“十番学”,专门研究十番中一切乐曲,向归南府管理。南府者,编演戏剧之总机关也。道光时,改设为升平署,其乐调则有“吉祥锣鼓”、“长春乐”、“海青”、“锦上花”、“新鹧鸪”、“钧天奏”、“海天蟠蚪”等数十种。近虽传者渐少,而市廛中,每于新年上元,延善音乐者为之领导,则广陵散犹在人间也。 十番鼓创于京师内苑,而盛于江浙。清李斗《扬州画舫录》记之最详。清沿明之传授,以韦兰谷、熊大璋二家为最。兰谷得崇祯间内苑乐工蒲钹法,传之张九思,谓之韦派。大璋工二十四云锣击法,传之王紫稼,同时沈西观,窃窥其点拍,会紫稼遇祸,其法遂失,西观以所得者传之顾抡美,仅得十四面击法,美复传于西观之孙知一.谓之熊派。钱梅豁值寓近光楼,与圆明园相近,每于月下,听内家练习咏诗曰: 一双玉笛韵悠扬,檀板轻敲澈建章。太液池边花外路,有人背手听官腔。 十不闲亦歌剧之一,清嘉庆时颇盛行,后渐衰微。光绪间,以太后喜听之,一时组班演唱,如西四牌楼之太平歌词,地安门之乐善歌词,西便门之亿寿歌词,录米仓之万年歌词,香山之击壤高歌,门头村之吉样歌唱,皆时常供奉内廷。内务府之掌仪司,奉旨特立一会,会名日“万寿无疆”。该会主要角色有抓髻赵,其人则甚美好。又有一极丑者,慈禧后呼为“人参核”,二人皆蒙赏誉者也。其唱曲则“大西厢”、 “摔镜架”、“陈琳抱镜盒’、“杨二舍化缘”、“安儿送米”等。至名“十不闲”其故,则相传十种乐器一齐击打。①单皮、②门锣、③霸王鞭、④插锣、⑤担子、⑥蝇尘、⑦乍板、⑧节子、⑨玉子、⑩则门锣,以两面足之。然城市以一、二人唱奏,何能十件乐器同时击打,传闻附会,或不必泥其器之定数也。 锁呐 笛 笙 星堂 海笛 笙 锁呐 大钹 怀鼓 齐钹 小锣
(7)衣装之制造。由明历清,屡经改进。从前衣装,以宫中制者最完美,而市中班装,一因明代之旧。自程长庚整饬装具,完全改革旧式。绘样制图,指导监工_。当时造戏衣之店铺,共有三家:一为“玉丰协”,在煤市街路西;一为“宏兴号”,在东珠市口路北;一为“正源号”,亦在东珠市口。此项店铺,于今尚存。又有“三顺”、“双兴”两家,一在草市,一在珠市口南。其衣装各色,共九十九种,以大衣箱、=衣箱、旗色箱为三类。 (8)把子。为戏班所用之兵仗武器,三百五十六样,俗名“把子”。而制造者祗“把子许”一家,分设两号,铺掌许魁荣,为扎把子之名手。在嘉庆时,于正阳门外大蒋家胡同,设“天德涌”。光绪时,有许庭顺者,于玄帝洋井北,另设一号,即名日“把子许”。各省并无分号,为国内戏剧界用物唯一之制造厂。其厂内工匠,皆许姓族人。所制把子,除平市外,津、沪、汉、港,无论何地所用,皆北来定购。其出品优点,则为适乎合用,耐久延年,故得独专其利。 (9)砌末。以科班最讲究。数十年前,制砌末者,为净角张小山之祖,幼有巧思,比长,更心裁独出,承应升平署内廷之工作。同光间,闻于时继之者,为刘小庵,湖北江夏人,世家子,幼肄业工学校,未卒业而游北平,为各社会绘油画,并发明汽车上之指方电针,又发明汽油速率消耗数表于戏台布景,变幻诡奇。梅兰芳初排“白蛇传”,其水漫布景,于风声、水势,均极灏洞之神。每得钜酬,辄随手挥霍之,惜未永年。 (10)傀儡戏。古名郭秃戏,俗名托戏,一日宫戏。清代制宫戏之巧工,曰戴文魁,见柴桑《京师偶记》。其木偶则长三尺余,台周回障以蓝色布,高逾人顶。其上则设置戏场,朱栏绣幌,华丽矞皇。每一木偶以一人举而弄之,动作身段与真者无异。后方围书画屏集,内行弦板,列座念唱,与场上神情相合。乾、道、同光之间,盛行于时,英使马尔戛尼《觐见笔记》谓,与英国之傀儡戏,形式相同,而戏中情节,则颇类希腊神话云云。今则渐归淘汰。硕果仅存者,日“金麟班”,悬牌于护国寺某街口,营业亦殊萧瑟。按,傀儡戏发源最古。周穆王时,《列子》寓言已有偃师刻木之事。汉末,嘉会往往用之,见应劭《风俗通》。唐以木人演鄂公与突厥战,及项、刘鸿门宴会,机关动作,不异于生。宋代风行最盛,而种类亦最繁,有悬丝傀儡、走线傀儡、杖头傀儡、药发傀儡、内傀儡、水傀儡各种。今天天桥一带,悬丝走线,犹时见之。而春镫初试,一人鸣锣担箱笼,循行曲巷间,亦足点缀新年风景云。 (11)影戏。北宋时始有,《事物记原》:仁宗时,市人有谈三国事者,或采其说,缘饰作影人,为三分战争之剧。《东京梦华录》载,京声伎艺,有影戏,有乔影戏。元汴京初,以素纸雕簇,后来人巧工精,以羊皮雕形,彩色装饰。今滦县影片,为旧京营业之一。设绢帐于前方,演者以二细竹竿弄于灯前帐后,举动活泼,不见竿影、手影,是亦特出之技矣。唱则仍用高腔(图十)。 (12)说书。宋人谓之评话。灌园耐得翁《都城记胜》,谓评话有四种:小说、说经、说史书、说参请。《东京梦华录》所载,有霍四能说“三分”,尹常卖“五代史”。南渡后,有敷衍复华篇及中兴名将传者,此演史之类也。其无关史事者,则为小说,一名银字儿,如烟粉、灵怪、公案、朴刀、杆棒、踪参等事,其体例亦与演史大略相同。今所传《五代评话》,实演史之遗。《宣和遗事》,殆小说之遗也。 平市各茶社延请评话家,登座讲演,一书辄半月或一月始毕。而评话者各有师承,皆各精专一部,轮流蒞讲。四城茶社,终年不至重复。其书大概为《水浒》、《七侠五义》、《包公案》、《彭公案》、《济颠僧传》、《水庆升平英烈传》等。其讲演则绘声绘色,照原书穿益,滑稽科诨,可供雅俗欣赏。至艳情小说,则绝无人演习,盖风化所关,亦公共人心所不许也。 (13)花鼓戏。即宋时之迓腔戏。曲牌中有“村里迓鼓”。《墨客挥犀》:王子醇初平西河,边陲宁静,教军士为讶鼓戏。数年间,遂行于世。宋时亦名打夜胡,即所谓地花鼓也。地花鼓者,不须舞台,于地上扮演之。《东京梦华录》云:十二月,贫者三数人为一伙,装妇人神鬼,敲锣击鼓,巡街市或人家搬演,俗云打夜胡。三者音相近,俚语流传,一事三名。今市上,以一童女装,一童丑装,于市上歌舞之,盖其源甚早也。 (14)大鼓。为弹词之滥觞。宋时,于杂剧先做寻常熟事一段,名日艳段。南方于说书前,先有所谓开篇,即其遗也。当时名目有:“神农大说药”、“讲百果爨”、“百禽爨”等。或清唱或和以弦索。于说评话者,似又另辟一蹊径。明未有柳敬亭者,游于吴次尾、侯朝宗、左良玉文坛幕府之间,能以风趣饰其谠言,士大夫恒礼重之。清时为睿亲王所罗致,利用其技艺,使编词宣传。于是逢场授徒,遂有三辰五亮十八奎之支派(皆徒辈派名)。今北平著名技人,有擅西河派之王凤友,擅梅花派之金万昌,梨花派之侯德臣,京调之刘宝全,童弦之桂兰友,联珠之常树田,岔曲之群信臣,秧歌之崇子宸,什不闲之联辑五。近人有咏听弹词诗日:“石室有书名士在,井阑无主月华明。眼前兴废凭谁诉,座上皮弦且漫听。”又,大鼓书竹枝词日:“弹弦打鼓走街坊,小唱间书急口章,若遇春秋消永昼,胜他荡落女红妆”。 (15)连厢。毛西河《词话》云:金时清乐,仿辽大乐之制,有名连厢者,带演带唱。司唱者一人,琵琶笙笛各一人,复以男名末泥,女名旦儿,入勾阑扮演,随其音节,唱作举止,北人谓之打连厢云。北京岁时,娱乐多有此戏。数人或二、三人不等,所唱则各种小曲。持竹竿约长三尺,两头各嵌径寸小铜钹或小制钱十余枚,舞弄作响,此器本名霸王鞭,亦呼钱鞭。今天桥及东西庙,偶一见之。 (四)市井琐闻 (1)晓市:旧京地幅辽阔,官设市场,以利民众。而于东、西两市场之外,更有晓市之设。每值鸡鸣,买卖者率集合于斯,以交易焉。售品半为骨董,半系旧货,新者绝不加入。以其交易皆集于清晨,因名晓市,或谓鬼市,亦喻其作夜交易耳。俗呼小市,误。旧传,此项市场非官设,缘有世家中落,思以动产易米柴之资,复耻为人见,因于凌晨,提携旧什物,至僻处兜售,遂相沿成市,故至今晓市仍多在僻处。北平有晓市三,一在宣武门,一在德胜门,一在崇文门。宣武门地近琉璃厂,故多骨董书画,德胜门多旧家具,崇文门则以估衣为大宗也。 (2)庙市:庙市俗呼庙会。旧京庙宇栉比,设市者居其半数,有年一开市者,如正月之大钟寺、白云观、火神庙、黄寺、财神庙、雍和宫、东岳庙;二月之太阳宫;三月之江南城隍庙、蟠桃宫;四月之万寿寺、北顶;五月之卧佛寺、都城隍庙、南顶;六月之善果寺、中顶等是。有月开数市者,如土地庙、白塔寺、护国寺、隆福寺等是。每至市期,商贾云集。月开数市者,所售多系日用之品,如隆福寺之古玩旧书,护国寺之藏香青果,白塔寺之木碗花草,土地庙之木器藤器,皆属特有。年开一市者,所售多系耍货,如白云观之小漆佛,财神庙之纸元宝,太阳宫之太阳糕,北顶之草帽、花篮,城隍庙之莲花灯,大钟寺之风车。游人每以购归为乐,故操上业者,无不利市三倍,今则略逊矣。至于火神庙之珠宝文玩,尤喧腾人口,惟赝品充斥,非内家不敢一问也。年开一市者,多有香会,如秧歌少林、五虎开路、太狮少狮、高跻杠子,小车中旖等是。俗误称庙会,或基于是。月开数会者,亦设有杂耍场,唯未若前者之能称会耳。 (3)书摊:平市书摊,向称琉璃厂、火神庙,今则东安市场、西安市场、西单商场、隆福寺、护国寺,随在皆是,琉璃厂已不足豪矣。康熙朝,买书者率趋慈仁寺,且长年有书摊,不似今之庙市,仅新春半月耳。相传王文简晚年,名益高,海内访先生者,率不相值,惟于慈仁寺书摊访之,则无不见,亦佳话也。又考,乾隆癸巳开四库馆,聚书于翰林院,院分三处:凡内府秘书,发出到院为一处;院中旧藏《永乐大典》,内有摘抄成卷,汇编成部之书为一处;各省采进民间藏书为一处。分员校勘。每日清晨,诸臣人院,设大厨供给茶饭,午后归寓。各以所考某典,详列书目,致琉璃厂书肆查访之。是时,江浙书贾,亦奔凑辇下。邮书海内,遍征善本。书坊以“五柳居”、“文粹堂”为最。按是说。是书肆而非书摊也。今之设摊者,略分二种:一为专信旧本秘本之书摊,如隆福寺、护国寺、火神庙、西安市场等是;一为专售新版洋版之书摊,如东安市场、西单商场等是。间有并售者,亦属附带,而非大宗。二者以后列之一种营业为佳,亦可见我国之时尚矣。 (4)店肆:旧都集市之外,而银号则曩推恒庆、恒肇四家,谓之四大恒。行使银票,贵重一时。又有所谓银铺,随意书条,一、二吊而数十吊,市上通用,无虞赝鼎。汇兑庄则山西贾为之,交游阔绰。而金店则门面辉煌,实无所储,皆以代人纳资入官为业。自国家团体组设银行,此项营业遂消息矣。 绸缎肆,以山东孟氏祥字号为巨,货品亦佳,虽近来花样翻新,他商于市上贬价竞卖,而如“瑞蚨祥”等号,则守其故,常趋购者,仍不稍减云。 药肆,有专售秘制一种,传之数百年,成钜室者。如酱一坊胡同庄氏之独脚莲膏,土儿胡同“同德堂”之万应膏,观音寺“雅观斋”之回春丹,鹿犄角胡同雷万春之鹿角胶,皆以致富。 “月胜斋”以售酱羊肉出名,能装匣远赍,经月而味不变。铺在户部街,左右皆官署崇楼碍目,此斋竟独立于中,巍然不移。 木器集于东大市,率为旧式檀梨硬木,往往为旧家所售出者。在东、西牌楼者,日嫁装铺,并箱橱奁具亦备,多为染色伪品。 南纸集于琉璃厂,昔以“松竹斋”为巨擘,纸张外兼及文玩骨董。“清秘阁”起而代之,其余诸家皆不如其工致。近惟“荣宝斋”尚为优美也。至詹大有、胡开文之墨,贺莲青、李玉田之笔,周全生之折扇,虽各设专铺,而南纸店代销反较广也。 旧日都市,亦颇留心广告术,特极幼稚,如黑猴公之帽铺柜上,踞一大黑猴;雷万春之鹿角胶,门上挂大鹿角;扇铺檐际,则悬一大扇,皆足引入注意。近则五光十色;鼓笛扮象,豗嚣过市矣。 北平有数百年建都关系,人民极富美术性。于沿街货郎,可以表现其叫卖之腔,有板有眼,有快有慢,宛转悠扬,悦耳动听。至各庙会,卖香面等物,则皆有成章诗句若干套,句句有韵,与词曲无异。行者过之,有绕梁遏云之趣。近人齐如山,将北平小贩所叫卖声音,何时售何物,自元旦以至除夕,依时归纳,辑成一书,题日《北京货声》,并拟以五线谱之法谱之,以传其声云。齐又集市上唤头之各种响器.绘图列说,辑为《故都市乐图考》。 (5)杂耍:旧京艺人至多,怪人尤最。如宝三之中幡,沈三之躀 跤,章月波之花坛,王葵英之空竹,王雨田之飞叉,宋桐臣之踢鞋,或 力或巧,艺既惊人,而又有所谓八大怪者,更不可不一彰之:大金牙, 焦姓,艺拉洋片,随效随唱,音调铿锵,姿势诙谐,(述)义和团事, 极妙。云里飞,庆姓,初业伶,继改业评话,讲《西游记》,操渔鼓简 板,词句颇警惕。所至,儿童趋之若鹜。谈黄老学问,有似处。田忙 子,名德禄,能一人操十番文场,手足并作,且吹唱,声音毕肖,而音 律不紊,自标田忙子。老毅军,张姓,曾入伍随姜桂题,姜死,遂流 落,挽青天白日旗,挎布袋,于人烟稠密处,辄道直皖大战争,有声有色,如在目前。有时诋毁时事,辄遭斥逐,然不旋踵,又讲炮声隆隆矣。万人迷,周姓,工相声,为人有侠气,每以余资施丐者,人称周善人。花狗熊,不详其姓字,讲评书,于清朝史料,知之綦详,述吏制及宫内事,如数家珍,听者耳不暇给,或亦有心人也。管儿张,鼻孔置一孔管,能效百鸟百虫百兽声音,又能效各地方言,滑稽多辩,亦有奇气。诸人皆有异禀,市中称为“天桥八怪”,以艺场俱在天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