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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生机

2002-12-1 11:00| 发布者: 赵正根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我从湖南农村到北京找父母,当时十岁,租住在旧古楼大街前马厂胡同一号。院子的门楼上刻着"古刹伏魔大帝"的字样,里院三间正房的中间一间供着关羽,右为关平手按宝剑,左为周仓手扶大刀。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关羽是何时被尊为"伏魔大帝"的。整个院子分为外院、里院和后院。外院小只有十五平方米左右,和里院之间有一木隔断墙,方方的门洞,里院有四十多平方米,院里有一棵三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楸树,树大老了,下边都空了,小孩都能钻进去。外院往东是后院,有五十多平方米,靠北墙有一棵针叶松和一棵黑枣树,还有一大堆砖头。
五十年代末这院住五户人家,十五六口人,房东家五口,一个和我大小差不多的女孩,我们家五口,三个孩子、两户单身、后院住着娘俩、姑娘是个聋哑人,和我一般大。听胡同老街坊说,这院的房东原来是开油坊的,解放后不久就停了。后院原来放油篓,可能没少撒油,土黝黑黝黑的。

  在上初中前后一个春末的一天,在后院北墙靠砖堆的地方挖了两天沟,把托人从老家带来的猪耳朵扁豆籽和丝瓜籽、辣椒籽撒在沟里,上边盖上一层松软的腐植土,浇透水就等着出苗了。半个多月苗出土了,再等一个星期将不壮的苗间掉,各留三四棵苗足够了。等苗长到两尺来高,就要拴绳子以便让扁豆苗和丝瓜苗爬架,将绳子拴在树上和晾衣服的铁丝上。这边的秧子爬上绳子后,又在靠东墙边上挖了一块宽约一米五、长约三米的地来,分垅撒上苋菜籽,然后上边薄薄的撒上一层土,用喷壶淋上水,在周边插上木棍、拴上绳子当作篱笆围起来,防止有人踩。因院里就我这么一个十三四的半大小子,那些叔叔、姑姑都让着我,从没人伤过我的菜苗。
  苋菜出苗后毛茸茸的,因为地肥苗很壮。长到一尺多高,就间苗,间出来的苗就炒着吃了。一般要间三四次,剩下的苗半尺多留一棵。长到五十多厘米打掉尖,这几天能长出好多头来,以后就掐尖吃,越掐长的头越多。每星期能掐上两次,一直可以吃到中秋前。我种的苋菜有绿色和紫色两种,紫色的炒出来汤呈玫瑰色,再拍点蒜放里边,吃起来很爽口。
  嘴里吃着苋菜,心里盼着丝瓜和扁豆开花。天渐渐热了,丝瓜开出黄黄的花,扁豆花是紫白色的,招来很多蜜蜂、土蜂和蝴蝶飞行花间,扁豆没虚花,有花就会结豆,结的豆都是成团成堆的,而丝瓜虚花多,成瓜后喜水,如水不足瓜就化了。只要跟上水瓜天天见长,两个多星期瓜就有近两尺长,可摘下来吃了。扁豆秋后结豆更多,国庆后还能吃上一阵子,一直到霜降。我爱吃的是将宽扁豆切成丝、放上红青椒爆炒,临出锅放点蒜,真是红绿相间,又辣又香又脆,色香味极佳。
  因我从小在老家就种菜,种出来的菜还是很不错的,菜一直种到七十年代初老房拆了为止,后在原址上盖起了排房。
  在我上小学时,班里有个家住酒醋局小学旁边院里的同学叫裴景惠,他家养兔子。因住家离得近,我们常在一起玩,一起做作业,赶上饭口,就在谁家吃了。小时候我嘴甜,同学的父母也喜欢我,他在征得父母同意后,送给我一对小兔子。
  当时只是为了好玩,拿回来后在院里西墙下用砖头垒个兔窝,中间砌上隔断,平时喂兔子些草和野菜。每个星期把
  两只兔子放在一起一两次。大概是半年多的时间吧,有一天从窝里跑出几只小兔子,我当时特惊喜。什么时候下的小兔子不知道,只知道母兔那一段时间吃得多了,也没当回事,哪知它下小崽了。
  兔子多了,我在窗根底下垒了两个窝,专门关小兔子的。兔子多了吃得也多了,护城河边上那点草已经不够吃了,只好到远处去给兔子找食。为此我还做了一辆四个轮子的小车,上边放个筐,蹬起来“唰唰”的特带劲。在那个年代这种车挺多,像现在滑的冰车,只不过下边是四个铁轮子。
  到了星期六赶快把作业做完,星期天一早和给我兔子的这个同学,还有一个街坊,有时会带上我大弟弟,拿上俩窝头和咸菜就走了。一边拔草,一边逮蜻蜓或捉蟋蟀,最远的一次都到了昌平的回龙观。当时肚子饿呀,所以经常的掰地里的老玉米,吃起来甜甜的,汁也挺多,有时还会挖地里的白薯吃。记得有一次让看青的社员逮着了,非要没收我们的小车,当时就吓坏了,有的孩子哭,有的说好话求饶,最后那位大叔还是把我们放了,并给了我们几个老玉米,并告诫我们“再也不许偷了,看你们几个小孩是真饿坏了,就饶了你们”。我们当时那个谢呀,现在想起当初给我们几个老玉米的大叔,心里仍然感谢。
  草弄回家后,除留下部分鲜草外,多余的都晒成干草,当作兔子冬粮。母兔一窝窝的下,一次母兔放出去喂食,出于好奇想看看小兔子什么样,就从窝里掏出一只捧在手里,只见小兔子粉茸茸的,闭着眼,觉得特好玩,玩了一会放了回去,母兔吃完草回窝,把门一关。第二天早开窝门时,见门边有一只死的小兔子,是咬死的,我当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到这时才想起同学跟我说的:“吃奶的小兔人不能动,要不然母兔闻到味后就可能咬死它或不喂它。”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动吃奶的小兔了。
  我们院是黑土地,不那么瓷实。兔子好挖洞,有一只公兔子把洞挖到窝外我都不知道,直到一天早上起来看见一只兔子在院子里吃草,我还挺奇怪,谁把兔子放出来了,到窝那一看不远处有一堆土,还有一个洞,打开窝门一看,里边也有一堆土,什么时候挖的不知道,只好用砖头把洞堵上。谁想过了一段时间,又挖出一个洞,还丢了一只大兔子,怎么也找不着,急的没辙了,只好把在土地上垒的窝里边全铺上砖头。过了一段时间,街坊大叔告诉我,他起夜时听到院里有动静,从玻璃窗往外一看,一只兔子在院子里蹦,我一推门他钻树洞了。我当时将信将疑,这怎么会呢?为了弄个究竟,在一个周末的半夜里我爬起来,打开窗帘往外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果然院子里出现一只兔子,吃着院子里散落的干草,还时不时的站起来看看。这还真是我丢的那只兔子,我马上轻轻开门,轻轻的走向院子想将它抓住,但它特警觉一听有动静,很快钻入树洞。我心有不甘,第二天我挑了四五担水往树洞里灌,水一下去就没了影,兔子也没出来,但此后再也没见着这只兔子。
  到一九六三年我上中专,因为住校,家里的兔子慢慢的就不再养了。
  现在想起儿时的往事,有意思的活动很多,如上俄罗斯坟逮蛐蛐、在护城河边捞蝌蚪,捉蜻蜓,和街坊的小伙伴弹球、拍洋画等,但记忆最深的还是在院子里养兔子和种菜。想起养兔子就想起送我兔子的裴景惠同学,后来由于忙忙碌碌失去了联系,现在真想跟他说,谢谢他当年送给我的小兔子及养兔子的辛苦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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