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小院

　　我家住在豫东平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现在的院子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病故后从老宅搬到这里来的。三分宅基地，南北宽，东西窄朝南，刚搬过来时只有两间草房。我们家在村东头，四处没有院墙，别人为省步，来往总是从我们院中经过，一天到晚门前人来人往。最让母亲担心的是窗台下的鸡窝，一到晚上，母亲总不敢熟睡，外边有个风吹草动母亲就要撩开窗帘向外张望，担心那几只鸡被人偷去，油盐酱醋和兄妹的学杂费全指望那几只鸡了。看到邻居们都有院墙和院门，像个家的样子，母亲就琢磨着也把院墙立起来。村东南角有一处池塘，母亲就利用下工的间歇，从池塘挑来一担担的黏土，一团团地垒起来，不知道多少个白天黑夜，母亲如同燕子衔泥一样一点点地把院墙筑了起来，并用柳条编了一个木栅门，每天晚上把栅栏立在院子门口，没有了杂七杂八的人从院子里穿过，院里才安静下来，我们一家人晚上就能睡上一个塌实觉了。有了院子，就不能让空地闲着，母亲就抡起铁锨翻地，清理出地下的碎砖破瓦，像开荒似的把土地整理平整。有一年听说南乡有种蓖麻能卖钱的，母亲就托亲戚要来蓖麻种埋在院子里，夏天的时候满院子就长出绿油油的蓖麻棵来，结出一团团带刺的硬核，到夏末的时候摘下来晒干，一个个黑亮亮的蓖麻籽就挑了出来，蓖麻棵用于烧柴、蓖麻籽用来换钱，这样的好事也就一季，第二年上边就不再收购蓖麻了。不种蓖麻母亲求人要来榆树苗，栽上了三排榆树，后来不知从哪弄来一棵石榴树栽在了院子中央。这些树苗在我们院子里一年年茁壮地成长，榆树棵棵都粗壮挺拔，石榴树两年就长出一人多高，一到春天开一身火红的花，像一团燃烧的火苗映衬着整个院落。看着满院茂盛的树木，有一天母亲触景生情，对我们说:“孩子，你们要像咱家的树一样快快长大，成为有用的材料。”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生活逐渐好了起来，看到家家户户修房盖屋，母亲置买来砖瓦，伐倒院里已经成材的树木，盖起了瓦房，把破败的土院墙推倒修成砖墙，木栅门也换成油漆一新的铁门。我们兄妹也都长大各自成家立业了。为了不让辛苦一辈子的母亲孤单寂寞，我们劝她到我们几家生活，但母亲就是不肯，她说，现在她能动，谁也不连累，等以后动不了了，再让我们尽孝心。为了不让母亲寂寞，我们给她买来电视，安装上电话，每年总要抽时间回去看望她老人家。每次回去，总是看到母亲把院落打扫得干净利落。现在院里的榆树没了，那棵虬枝繁茂的石榴树还在，每年结出碗口大的石榴，母亲都留给我们分享。大大的院子并不显得空荡，母亲充分利用好每一处空间，在院墙的西侧母亲见缝插针地种上荆芥、小葱、韭菜，豆角的秧蔓长得旺盛，把院墙里外如罩上了一层绿毯似的，一根根豆角垂吊着藏在枝叶间。母亲从地里移植来的几株枣树苗也一年年地长高了，夏天的树上挂着灯笼似的大枣。靠近东墙的一侧是母亲从苇塘里挖来的苇根埋在那里，春天刚到，青青的芦笋尖都破土而出，噌噌地往上拔着长，十几天的工夫就长出一人多高。靠近窗户两侧也被母亲围成了花圃，月季树开着艳艳的花，早晨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就是娇艳欲滴的花蕊了，婀娜多姿，袅袅婷婷，让人神清气爽。
　　母亲经常说:“我不能离开这个家，我的魂在这里。”我理解母亲的心情，时光荏苒，转眼间我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一个人在北京单打独拼，虽然谈不上成功有为，但也有了自己的安乐窝，北京已成为我第二故乡。但随着年龄的增加，思念家乡的心情也越来越浓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