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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复兴新作重新诠释城南旧事

2002-12-1 12:00| 发布者: 佚名

  肖复兴不属于那种一提名字,就会脱口而出他所写过的作品的作家,这可能是因为他的作品以散文居多,在给人印象上比较容易“吃亏”。所以,尽管他的散文获过冰心奖和老舍奖,不少还被收录到中小学课本里,但是对大多读者而言,这个围绕在耳边十几年的名字,却是在他“转型”成一个写老北京的作家时,才真正地变得生动和丰

  富起来的。这次,他放大的是一片特殊的街区:作为老北京花街柳巷的代名词,而被人讳莫如深的八大胡同。

  作者简介

  肖复兴,北京人,1947年生。1966年高中毕业于北京汇文中学;1968年到北大荒插队;1982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当过大中小学教师,曾任《小说选刊》副主编,现任《人民文学》杂志社副主编。已出版90余种图书。《音乐笔记》获首届冰心散文奖,《忆秦娥》获第三届老舍散文奖。《那片绿绿的爬山虎》、《向往奥运》、《荔枝》、《银色的心愿》、《寻找贝多芬》等篇入选大中小学课本。

  ■“第一感觉就是我来晚了”

  小时候,肖复兴住在前门附近,那时离家不远的小李胡同有个新中国电影院,他经常到那里去看电影,但并不了解八大胡同背后的历史。他在城南住了二十多年,但直到五年前,在他眼里,八大胡同也不过是断井颓垣,破旧的房子、嘈杂的大杂院……这个“南城的破旧的一角”,每次路过都让他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希望有一天能够改造它们,让这片危旧房变成一片新天地”。那时候,宣武区曾经有旅游公司想把八大胡同一带的妓院开发成旅游线路,结果遭到很多人反对,肖复兴也反对,他还写了一篇文章《青楼与红楼》,讽刺那种“过去是从嫖客手中要钱,如今从游客手中要钱”的商业行为。

  肖复兴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开始关注城南,进而对八大胡同产生兴趣,并重新评价其价值的。那是2003年,肖复兴想写一本有关童年的长篇小说,旧地重游,“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来晚了,前几年我都干嘛去了,要是再晚两年,也许什么都看不到了,所以行了,我也先别写小说了,赶紧先写写这个吧,否则拆了,再找人问可能连老人都找不到了。”
■“逛”怡香院多次被老太太轰出来

  从2003年底开始,为了写《蓝调城南》,肖复兴一遍遍地往南城走,而后来为写《八大胡同》又专程去了多少趟,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在陕西巷、韩家潭、石头胡同、百顺胡同、朱家胡同、朱毛胡同、小李纱帽胡同、王皮胡同这八条胡同中转悠,按照从网上抄来的密密麻麻的妓院名字和位置,一一去印证和实地考察。

  他接触的大部分人,都是在胡同里生活的普通老百姓。他们对他都比较客气,但也有人不愿意被打扰,比如“拜访”赛金花的故居怡香院时,他有好几次都被住在里面的老太太轰出来了。赛金花住的是一个二层的小楼,朝西,院子里有一个小楼梯,上了楼梯才能上楼,现在楼上有7户人家,楼下还住着7户,都是开间。肖复兴当时特别想进去看看里面的结构,而且觉得院子不应该那么小,猜测可能这只是原来建筑的一部分,他想向里面住的老人印证一下,但每次进去都被赶了出来,有一次他几乎“得逞”了,他上了楼梯,看见一位年过九旬的老大爷,正扶着走廊的栏杆晒太阳,他正想向他讨教,老太太又出来了,警惕地看着拿着相机,到处打听的他,毫不客气地对他说,这里不许照相,要照得到街道办事处开证明去。

  直到书已经写完了,肖复兴还是没有成功打进怡香院。不过,有一天,他却意外地接到一个多年没有联系的学生的电话,说自己就住在怡香院里。原来,学生从网上知道了肖复兴逛怡香院未果的事情,邀请他说,哪天你来吧,我陪你看。肖复兴当即和学生约好第二天就过去。那天学生带着他楼上楼下几间房看了个够,肖复兴笑道:“里面住的那几个老太太其实我都认识,都轰过我。”

  不过,他也遇到不少极热心的人,在百顺胡同里,他就遇到一位姓刘的80多岁的老爷子,不厌其烦地一一帮他修订百顺胡同当年妓院及其分布。“现在在八大胡同居住的人,大多是后来搬来的或者是租户,曾经见证过八大胡同历史的‘明白人’是越来越少了。”肖复兴感叹说,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抢救”八大胡同历史的原因。

  ■让肖复兴吃惊的是,他找到了八大胡同1948年的户口原始档案———居民自己是妓女,或者自己的孩子是妓女,都白纸黑字地写在上面

  按照肖复兴对青楼史的梳理,八大胡同在明朝时开始有了端倪,一代名妓玉堂春就住在百顺胡同和皮条营之间的苏家大院里,遗址至今还在。清前期,由于法律禁止嫖妓,所以在八大胡同一带,相公堂子相当盛行。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到清末,乾隆下江南后,带回来四大徽班,号称清同光十三绝的主要名角,大多住在八大胡同一带,自此以后,八大胡同形成规模,今天我们看到的八大胡同的格局和走向,基本上还是乾隆时的样子。

  从清咸丰中期开始,到民国初期,八大胡同快速发展,历史上的两位名妓,赛金花和小凤仙艳名高涨的时候,也就是八大胡同两个鼎盛时期,而当她们相继离开八大胡同之后,特别是1928年民国政府南迁到南京后,八大胡同开始衰落,到了解放初期,1949年11月21日,北京全线秘密行动,一举封闭了八大胡同所有的妓院,八大胡同彻底走到了自己的末日。

  一般人写八大胡同的历史,都只写到这里,但肖复兴认为,八大胡同作为特殊的历史遗存,是具有其特殊文化和内在延续的,解放后,八大胡同虽然没有了,但一些年轻的妓女却一直存活到现在。他觉得应该把八大胡同的历史一直写到今天。

  偶然的一次,他走进了位于蒲黄榆南侧的北京档案馆,在那里,他找到了八大胡同1948年的户口原始档案,那一年,北平政府让所有辖区的派出所挨门挨户地核实调查了当时的人员情况。肖复兴吃惊的是那时人们的老实,自己是妓女,或者自己的孩子是妓女,都白纸黑字地写在上面。而且,有意思的是,在户籍登记的档案上,妓院都被填写为“乐户”,这实际上是秉承了从唐宋以来艺伎的传统叫法,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对这部分特殊人群的尊重。“这说明了时代价值评论标准的不同,也看出当时八大胡同衰落的必然,当时的八大胡同已经没有一等妓院了,但下等妓女的数量增加。曾经是相公堂子云集的韩家潭胡同,除了妓院外,贫穷人家,如木匠、裁缝、卖烤红薯的,几乎大多数院落都有人家让自己的亲人卖身为妓,而逛胡同的都是下等的做苦力的人。”肖复兴认为,失去了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依托,八大胡同实际上在封闭之前,就已经注定会必然走向灭亡。
■风月只是八大胡同的一件鲜艳的外衣,或者只是一种功能而已。如果囿于暧昧的情色之间看它,就太狭隘了

  在书中,肖复兴重新诠释了八大胡同的名妓赛金花和小凤仙的风云传奇,并以他独特亲历性的描写,再现了他小时候认识的曾经做过妓女的素兰、英子、姜老太太、“惹不起”等人的故事。这些普通妓女都是被迫沦落风尘,最好的年华交给了阴暗的妓院,而且在告别八大胡同之后,在历史的拨弄下,她们的余生都是在屈辱中度过的,读来令人唏嘘。

  不过,肖复兴并没有停留在对妓女逸闻的津津乐道上,结合对青楼文化的梳理,他使得八大胡同里的人物的命运和八大胡同地理的变异更显厚重。他认为,八大胡同是青楼文化最鲜明最有力的注脚。在青楼文化中,昔日的妓女和现今不一样,那时的妓院也不仅仅是争逐性欲的风月场,而是兼有文化沙龙、商业交往,及至政治的起承转合作用的场所,风月只是它的一件鲜艳的外衣,或者只是一种功能而已。“明白了这一点,便会明白为什么在我们民族的历史传统和传说中,为什么会出现红拂夜奔,协助李靖成就开国大业,为什么会出现李师师,冒险为燕青巧做安排,让他和宋徽宗在自己的闺房中会见,成为巾帼英雄,又为什么陈圆圆能够被后人叹为‘怮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些一般女人难以甚至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却奇迹般发生在昔日的妓女身上,这往往是寄托了人们的情感,超越了一般道德意义的评判,也不是一般的风花雪月所能够比拟的。”肖复兴说,从青楼文化的意义上,来考察八大胡同,也许会让我们的眼光开阔一些,而不仅仅是囿于暧昧的情色之间。

  肖复兴还把八大胡同的衰落归结于青楼文化的衰落。“八大胡同的衰落和灭亡,实际上与青楼文化的衰落和我们现在对青楼文化的背叛相关,否则不会出现书中所写的解放后阿珍妈经历的悲惨命运。”肖复兴说,失去了青楼文化的依托,妓女就成为卖身生存的低等手段,这也是八大胡同由盛到衰,最后完全被封存的原因。

  他认为,研究北京的历史,不研究八大胡同是不可能的。“那么多的名人,那么多的历史事件,都与八大胡同有关,袁世凯贿选,曹坤的复辟,都是在八大胡同里开会,四大徽班进京,京剧在北京的振兴,赛金花保护北京城,小凤仙支持蔡锷将军反对袁世凯复辟,都与八大胡同有关。所以,八大胡同的历史,其实并不是青楼女子的历史,而是北京的历史的一页,不能回避。”
 

  ■笔的速度比不上拆的速度

  随着北京近年日渐加快的城市改建步伐,一些独具特色的历史区域逐渐消失。在采访中,肖复兴不止一次地感叹道:“我笔的速度赶不上拆的速度。”他说,八大胡同的很多地方,他刚开始去的时候是一个样子的,而书还没写完,他再次去时,发现已经有了变化。

  他印象最深的是百顺胡同原来的一等南方妓院潇湘馆,他头一次去时是2004年,那时潇湘馆还保留了一些当时在赛金花带动下的中西合璧的建筑特色,比如院门和传统的老四合院的门不一样,是一个西洋风格的拱形券门,而去年当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原来的老木门已经被拆换下来了,走进院子一看,工人们正在施工,房子被大卸八块,总体格局已经破坏了,第三次再去时,已经换了对开的两扇涂着红漆的新门,墙上涂了一层青灰,门前还装了三级水泥新台阶,老模样已经彻底改造干净了。

  “今年元旦之前,我又去了一趟,听街坊们聊天,说要在百顺胡同和韩家潭胡同修一条南北路,通向珠市口两广大街。我一听,心想完了,又有一批老东西没了。”肖复兴说。他非常担心有一天“拆”字会出现在八大胡同里。“如果不是一次次地了解它,知道它的历史的话,在我的眼里,它也是一片破败的胡同,和北京其他的胡同没有区别,实际上,它和别的胡同是有严格的区别,而且还基本维持了北京清朝末年时的肌理走向,这在北京现存的胡同中,是绝无仅有的景观。”肖复兴说:“北京不缺楼,盖楼也没有错,但没有必要盖到城中心。如果把老城区当成一片废墟推掉,最珍贵的历史财富就被我们随手抛弃了,这是非常可惜的。”他特别希望政府能对八大胡同进行整体规划,使它作为整个大栅栏街区的一部分,得到保护。而不是简单的拆房卖地盖新楼,或轻易推平了。“哪怕保留原样,也是对它的一种爱护。否则,城市的建设者也许就成了城市的破坏者。”

  在那么一片凝聚着北京历史的胡同前,他深感个人的能力渺小,所以,为了让后人起码知道,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八大胡同是什么样的,他详细地用文字和图画勾勒出每条胡同的现存样子,胡同的走向,老房子破败了,破败到什么样子,以便将来万一八大胡同都没有了,还能留下一个翔实的资料。“如果我们能从清朝朱一新的《京师坊巷志稿》和民国时期陈宗蕃的《燕京丛考》等书里找到那时的八大胡同的基本走向,那么我希望后人通过我的文字看到解放后八大胡同的样子。”

  写完了八大胡同后,肖复兴下一步还想写前门大街的大栅栏,这片街区虽然小,但是曾经店铺林立,是老北京的商业中心。他希望也用自己的文字和画笔,为这些过去的历史立影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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