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胡同里

最近到北京开会，住在平安大道上，周边是一片胡同。

抽空到胡同里走走，弄明白了为什么北京方言有个词叫“胡同串子”。如果一个人游手好闲于胡同之中，不是“胡同串子”是什么？就是说，这个词描述一个人，连带形容出了他活动的空间特征，北京的胡同本身就是一串串的。

也有的胡同，走着走着，突然就不通了，这叫“死胡同”。用这个词来形容没有前途，也十分贴切。别看胡同里的房子不高，一旦走进了死胡同还真是让你无可奈何。所以，只有身临其境，有了这种沮丧的经验，才能真正体会“死胡同”这个词具有怎样的表现力。

走在胡同里，不自觉会想起一些描写胡同的小说和影视。这时候多少就有点分不清生活和艺术的界限了。那些小说和影视给了我们关于胡同的想像，只是，它们说的胡同咱也没亲眼见过，只能在这些未必典型的胡同里走走，用想像弥补眼前的不足。

过去的胡同里的人恐怕大多数是步行罢！所以那时的北京城不能太大，太大了行走怎么方便？有钱人出门坐轿子、乘骡马大车；后来又有人力车或者洋车。至于车夫的生活，老舍在《骆驼祥子》里描写过来，最近都梁在《狼烟北平》里也写过。鉴于大多数的人基本步行的情况，我们可以说，胡同是为步行的城市准备的。

后来自行车闯进了胡同，这多少有了一点不协调。想到一个电影，叫《十七岁的单车》，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胡同里面。胡同里拍的这部电影我看有点理想化，拍电影的时候肯定是清场了，要不然，单车没法在胡同里那么快速地穿梭自如。胡同里并不适合骑单车。当单车遭遇胡同的时候，胡同其实已经变化了。

今天的胡同面临一个更大的变化，小汽车开进来了。胡同里没有停车场，那些买了车的，或者开车进胡同办事会友的，就把车停在稍稍宽敞一些的路边，把胡同挤得满满当当。当社会到了汽车时代，胡同的气数大概也真的是到了尽头了。

那些在胡同里开车的司机还算文明，常常并不按喇叭，只是当你感觉有些动静的时候，一回头，车轮从腿边擦过，心里有点瘆。

当北京城又像一张饼越摊越大的时候，出行最方便的，还是自己开车，当然提前是不能堵车。自从北京告别了胡同时代以后，这个城市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城市越大，越需要个人开车；个人的车越多，道路越堵。

就我个人的经验，与过去相比，今天的胡同变了很多。首先是厕所多了，隔几十米就能有一座，卫生比过去也要好；其次，胡同里口音杂了。卷着舌头“唔唔”说话的老北京还在，操天南地北口音的也不少。开理发铺的，开小餐馆的，摆小摊的，收废品的，都挤在胡同里，大家也互不嫌弃。除了体面的四合院，许多胡同基本就是贫民区。

胡同里面乾坤大。在机场出来的时候，随口问出租司机过去住哪儿，司机说，你知不知道张恨水？解放前跟金庸一样有名，我家过去就和他一个院。后来弄明白，他家是“文革”的时候搬进去的，“文革”后落实政策，司机家就搬走了。

“我跟张恨水小儿子同学，现在张家的后人都在国外，真别说，嘿！这些人家的孩子就是聪明，不服不行！”司机感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