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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姑妈向大威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张学冬





   她是中国最早的女篮运动员之一。她终于没有活到一百岁,一百岁——2008年。九十七岁仙逝的她临终前仍念念不忘北京2008奥运会。她的祝愿和期盼与她的灵魂一起注视着我们。
  蜿延曲折的湘江像一条玉带绕过景色秀丽的岳麓山向东流去。2005年10月17日上午,一艘载着几十人的轮船缓缓行驶在江面上,在肃穆的哀乐声中,一捧捧鲜花瓣伴着骨灰轻轻地飘进江水中,顺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向远方流去,江面上渐渐形成了一条花带……湖南师范大学向大威老师的骨灰在她的亲属、朋友、同事、学生们的送别下,渐渐溶入她终生热爱的湘江水中,实现了她生前水葬的遗愿。
  向大威,我的姑妈享年97岁。
  姑妈1908年生于湖南省衡山县(现为衡东县),从小聪颖智慧,开朗活泼。她有四个哥哥,家中就她一个女孩,排行又最小,深得父母和哥哥们的喜爱。姑妈常说,“对她影响最深、帮助最大的人是她二哥——向大光。”
  向大光是我的父亲。1917年他在湖南经过层层考试,考上了当时的北平高等师范学校(现为北京师范大学)的博物部。因家境贫寒,家中没钱送他到北平上大学,向氏祠堂看他聪明好学,有出息,祠堂就出钱把他送到北平求学。
  在北平高师学习期间,我父亲不但勤奋学习,而且接受新思想、新事物。受李大钊、陈独秀、胡适等先生的进步思想影响,父亲积极参加学校的进步社团活动,办新刊物。到平民夜校义务教识字,宣传新思想。
  1919年5月4日这一天,当时作为北平高师学生的父亲,和其他爱国同学一起,上街游行,高呼反帝、反封建口号,火烧“赵家楼”,痛打卖国贼。政府出动军警镇压爱国青年,当场抓捕了32名学生,我父亲是高师学生中被抓的八勇士之一。
  父亲用新思想影响家人。在封建社会,妇女从小都要缠足,把双脚缠成“三寸金莲”。这给妇女的身心带来极大的痛苦和伤害。父亲动员他的母亲停止缠足,坚决反对给他妹妹缠足,我奶奶思想也开通,不但自己不再缠足。也没有给我姑妈缠足,这对我姑妈以后能从事体育工作是极其重要的。
  从清朝起,男女都要留长辫子,姑妈受她二哥的影响,在母亲的支持下,也像二哥那样把长辫子剪了。姑妈12岁那年,我父亲带她到湖南省会长沙读书,姑妈因为没有辫子,很多学校都不要她,上学成了困难。幸好由朱剑煌先生创办的周南女子中学招收没有辫子的女生,姑妈才得以继续上学。周南女中在湖南是很有名的,革命先烈杨开慧、向警予都曾是该校的学生。
  姑妈出生在习武之家,耳濡目染从小喜欢体育,并有这方面的天赋。姑妈想从体育方面发展,得到她二哥的鼎力支持。姑妈曾说,她二哥对她讲过:“体育可以健身,国民身体强壮了,国家才能富强起来。”当时湖南体育事业十分落后,省内没有体育学校。姑妈在二哥的支持下,到上海进入由进步女士陆礼华开办的“两江妇女体育专科学校”学习,并被选入篮球队。这支球队先后在天津、北平、广州、杭州等地打过比赛,并与多支华侨强队比赛过,屡得冠军。
  1931年春,日本发来信函,邀请上海“两江”女子篮球队代表中国到日本参加比赛,这是我国女篮代表国家出国参赛的第一支女子篮球队。当时的政府并不支持,不拨款,有人还担心她们出国打不好球,影响国家的体面,一时议论纷纷。队员们在陆礼华校长的带领下,克服重重困难于当年4月25日登上了开往日本的日本客轮。因为经费紧张,篮球队只去了八名队员。她们坐最便宜的统舱,一餐只有两块萝卜,一块咸鱼及少量食品。
  船在海上随着风波起伏颠簸,队员们个个呕吐不止,但她们为国争光的决心和勇气丝毫未减。她们顽强地和风浪搏斗,历尽千辛,终于到达了日本长崎。
  队员们刚上岸几个小时,旅途的疲劳,身体的不适还没有恢复,可第一场比赛就在等着她们上场。日本长崎女子师范队的队员,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严阵以待。此时裁判宣布比赛采用5人的男子规则,而我们的队员在国内都是打6人的女子规则。
  面对这不利的突变,陆校长鼓励大家说:“胜负关系着国家荣辱,我们一定要打出水平,打出精神。”队员们也相互鼓励,下定决心,为了给中国的妇女争光,给祖国争光,拼了!
  姑妈和4位队友上场了,姑妈担任边锋,她是队员中年龄最大,个子最矮的“老大姐”。队员们不顾旅途劳累,个个如猛虎下山,精湛的球技,紧密的配合,顽强的拼搏,结果以24:13的比分取得了首场胜利,打响了我国篮球史上女子篮球队出国比赛的第一枪。
  在日本的比赛,她们取得了“九胜一平”的好成绩。她们刚去日本时,并不被看好,中国人一直被外国人看成是“东亚病夫”,尤其是中国妇女更是被人瞧不起。在日本的这首场比赛,看台上的华侨们开始都提着心,替她们捏着一把汗,当比赛结束取得胜利时,看台上的华侨们哗啦一下子全站起来了,掌声雷动,欢声一片。有位华侨老太太激动地跑到场上,握住我姑妈的手,眼里含着泪水连声说:“谢谢!”“谢谢!”中国女子篮球队在日本比赛取得的好成绩,使华侨们欢欣鼓舞,他们奔走相告,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到祖国姑娘们参赛的地方观看助威。
  “两江”女子篮球队在短短的两个星期里,转战日本大阪、京都、奈良等地,连续进行了10场比赛,在和日本女子国家主力队的比赛中,她们也把日本主力队打得垂头丧气,一筹莫展。这10场比赛,“九胜一平”的赫赫战绩,使日本人大为震惊,不得不对这支来自“东亚病夫”之国的女子篮球队刮目相看。日本的各大城市,大小报纸也都争相报导。
  “两江”女子篮球队的出色表现,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姑妈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亲眼看到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召开。2001年7月13日我国申奥成功,举国欢庆,姑妈当时虽已93岁高龄,但乐得像个孩子,眼睛里含着激动的泪水,脸笑成了一朵花。
  姑妈生前多次对女儿李谷一和亲人们说:“我要争取活到100岁,亲眼看到奥运会在我们北京召开(到2008年,姑妈正好100岁)。如今奥运会离我们越来越近,把毕生精力和心血都献给了祖国体育事业的的姑妈却离我们而去……
  姑妈,您虽然不能亲眼看到奥运会在北京召开了,但2008年在北京召开的奥运会,一定是一届独特的、令世人瞩目的出色的奥运会。我国的体育健儿将在赛场上顽强拼搏,刷新一个个世界纪录,我国的国歌将一次次在颁奖典礼上高奏,我们的五星红旗将一次次升起。
  姑妈,您在天之灵,一定会为2008年在我国北京成功举办的奥运会感到自豪的。
  姑妈,您和我们同在。
  姑妈,您和2008年北京奥运会同在。
  
  图1为:向大威(中)和爱人及女儿李谷一(右一)在一起
  
  图2为:“两江”篮球队全体球员合影向大威(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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