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鑫的一天流水
★下午4:30 200人的场子卖了300张票
“爸爸,快接电话啊……”张伯鑫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他不耐烦地嘀咕着:这个,是熟人。只有熟人,他才设置这样的铃声。电话传来了那边的声音:“孙子,怎么才接电话……”如今,这个搞笑的铃声传遍京城,很少有人知道,那是张伯鑫录的。才4点多,张伯鑫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都是要留票的。
2008年3月15日,挚友相声俱乐部成立两周年的日子,也是张伯鑫的爷爷张喜林先生去世10周年纪念日。离开场还有3个小时,票已经卖完了,票务躲在广茗阁茶楼的院子里,不是熟人,还真不知道哪儿卖票。然而,这是徒劳的,一会儿的工夫,加座票也没了。
“再加20张吧……”张伯鑫放下手机,这是第3次加座了。问题是,他们甚至没印刷足够多的入场券。张伯鑫想了想,说:“这样,用我的名片,签上字,名片当入场卷。”
正摆座的演员在场子里喊:“凳子太靠近了吧?这谁能坐得进去?”另一个不满意地回道:“废话,不这么摆,能坐下吗?”200人的场子,要坐进300人,连卖茶点的女孩的凳子都被搬走了,她们不高兴地抗议:“我们不能站着卖货吧?”但张伯鑫顾不上这些了,他正对着手机高声哀求:“我谢谢您大哥,实在没地方了……”
如今,鼓楼脚下,“南听郭德纲,北听张伯鑫”的口号迅速流传开来。张伯鑫指了指嗓子:“不能再喊了,嗓子哑了,一会儿还要赶场。”
张伯鑫才28岁,说话快且冲,从小长在鼓楼脚下,这块地方闭着眼也能摸出哪儿是哪儿,站在广茗阁的小院子里,看着川流不息的观众,他的话很干脆:“相声的火是虚假繁荣。”
■人物档案
张伯鑫,父亲是快板演员,李派快板创始人李润杰的徒弟,母亲是马增惠的弟子,单弦演员,张伯鑫的姥爷是单弦大王荣剑尘。 张伯鑫3岁学单弦,9岁在全国少儿曲艺大赛中获奖,12岁学快板,1997年获得全国首届快板书大赛一等奖,15岁转学相声,启蒙老师是赵小林、马桂荣。“学相声还好,干别的更没饭门儿了。”张伯鑫说。
★晚上6:30 鞠躬鞠到头昏脑涨
晚上7点15分才开场,但张伯鑫早早地站在广茗阁的门口,这是挚友相声俱乐部的规矩,每个观众入场,认识不认识,得像孙子似的鞠躬打招呼。
“衣食父母这话,不是挂嘴边儿上的。”然而,这话挂腰上可也太累了,张伯鑫又高又壮,将近300个点头哈腰让他脑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这可是北京3月的天,傍晚的小风挺凉。今晚,东城俱乐部还有他的演出,纪念他爷爷张喜林先生的专场,迎完观众就得去那边赶场。
广茗阁是茶楼,加座只能在包间里斜着摆凳子,观众一进场,就皱着眉头叫唤:“这算加座?这叫斜座!”不到6平方米的包间里,最多坐下了10个人,紧里面的人压根看不到舞台。别人是为眼睛买票,他们是为耳朵买票。
冯理(音)脖子上挎着一架Canon 20D, 61岁,原来当过编辑。他没MSN,却在“老北京网”有个时髦的ID:城根儿。一说话就这腔:“我也没名片,有事儿您给我发站短。”站短者,网站内短消息。这话不加注释,谁也听不懂。
赶场的出租车上,挤上了这么一位。张伯鑫介绍:“冯叔,老观众了。”冯理不光看,还拍照,居然不用闪光灯,按他的说法,这样拍舞台的效果才好,没敢问他这手儿是从哪儿学的。老冯眉开眼笑地说:“我80%的片子,可都是拍的你们挚友俱乐部。”老冯退休几年了,没事可做,如今成了追星族。
当着张伯鑫的面,冯理一点不避讳:伯鑫大红大紫是早晚的,我也跑过德云社,郭德纲的底儿,差太远了。咱北城人听相声的规矩,能和南城一样吗?张伯鑫清了清嗓子:“别误导,相声没南城北城的区别,规矩都差不多。”
★晚上7:30 人家为什么花钱听你说话?
从广茗阁到东城区相声俱乐部,不过两公里,却是北京最拥堵的线路之一,张伯鑫着急也没用。好容易到了地方,张伯鑫一路小跑上了二层楼,他得先去和大腕们打招呼。然而,大腕们没在休息室里,里面站满了不同辈分的演员,张伯鑫一路鞠躬和招呼下来,再一看表,马上就该他上场了。
翟国强,张伯鑫的搭档,46岁,满脸是中年人的沉稳与谨慎。今晚与张伯鑫搭档的是孟凡贵,翟国强在后台侧着耳朵认真地听着,看了一眼记者,他歉意地笑了笑,说:我在听这段该怎么来。后台漆黑一片,与前台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照。翟国强的声音小而缓慢:“我师父常说,人人都会说话,人家为什么花钱来听你说话?这,就是学问。”说到如今挚友相声俱乐部的火暴,他苦笑了一声:最惨的时候,我们才卖出3张票,好在我们熬过来了。
张伯鑫的节目完了,下场时,李金斗先生正在楼道里吸烟,看到张伯鑫,主动上来和他打招呼,在规矩森严的相声行中,肯这么做的大腕太少了,张伯鑫诚惶诚恐。当年,张喜林先生把“斗儿爷”带进铁路文工团说唱团,还为他写过相声。
★晚上8:30 名师弟子照样没饭门儿
观众在挚友相声俱乐部的规矩,和德云社差不多,听到好包袱,也是“哄”的一声。栾义(音)是个圆脸,一上台就“哄”声一片。楼上楼下叫着:奥特曼来了……奥特曼是栾义的外号。按老话讲,栾义有台缘。观众把他的搭档叫“魔兽”,即使是普通的包袱,场子里也都拍着桌子叫好。
张伯鑫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的小凳上,他那么大的体重,让人担心凳子随时会被压塌。“我想说的话太多了,两年了,我们没有老板投资,没有政策支持,也没有媒体报道,5起4落,都是靠观众捧,太不容易了。”张伯鑫擦着额头上的汗,嘀咕着:“说实话,我今天在台上给大家跪下的心都有……”
行内人知道,张伯鑫是高英培先生的关门弟子,张伯鑫晃着大脑袋,坐在那里发牢骚:“高先生弟子怎么了,照样还不是没饭门儿?如今说相声这行,养不活人。”两年的风风雨雨,挚友相声俱乐部火了,对于经历了全过程的人来说,感慨大于兴奋。
报幕的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来了句“我们德云社……”,或者,德云社太火了,人们一提相声,自然会拐到德云社那儿去。观众“哄”声一片,潜台词是:在咱们北城,少提南城的事。
★晚上10:30 靠骂大街耍活宝吃不开
张伯鑫只说了一段,翟国强还在东城相声俱乐部,孙玥捧哏,他也是个胖子,报幕把话说清楚了,他们这二位是“245公斤级选手”。段子是传统段子,但改了,包袱的密度明显增加,绕山绕水,和陈冠希搭上点儿边。张伯鑫的包袱干净多了,没荤口。
“我这儿,白领居多,老观众居多。”张伯鑫说的老观众,指常客,想起民俗专家高巍先生的话,过去南城的节目轻易不敢到北城,靠骂大街、耍活宝,在北城根本吃不开。
演完节目,张伯鑫又坐到了门口,挚友相声俱乐部的规矩,演员散场时必须到门口送观众,风吹雨打都得这么来,最后下场的演员,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冬天再冷,也得忍着。“奥特曼”栾义一边吸着烟,一边在院子里等着散场。他看了看表,晚上11点半了。
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端坐着一位年长的女士,仔细一看,居然是张伯鑫的母亲,还没卸装,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舞台的方向,等着散场时恭送观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