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器件儿

  四合院是北京风貌中的一种重要景观，也是古都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北京的四合院不仅以其精湛的建筑工艺让世人刮目相看，而那宅居大院里每一种老物件儿，也都沉淀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内涵。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居住水平不断提高，其审美观念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居住者已不只单纯局限于建筑质量的优劣，还十分注重住宅的实用价值和观赏之感。因此，在营造四合院的同时，也把室内装饰及器具视之为休闲娱乐、张扬个性的极好物件儿。幽雅舒适的四合院不但给老北京人提供了一个繁衍生息的安全港湾，也成了古都市民祥和温馨的生活乐园。

  提起北京四合院的室内装饰及老物件儿，可是不胜枚举——豪门大户的金银珠宝、翡翠玉器，是价值连城的珍奇老古玩，即使是一般家庭也存有不少老物件儿，而数量最多的，得说是木制的老器件儿。

  基于轻便、坚韧又利于加工的特点，木材这种材料就成了室内装修和制作器物的最佳选料。而使用木器物做装饰品，能与房屋木结构件达到协调统一，增加居室古香古色之美感。因此，木材在四合院中的应用极为广泛。

  由于居住在老北京四合院里的人群身份、地位、职业各不相同，他们所拥有的物件儿也都不一样。清代名人李笠翁对住宅布局曾说道：“居室之制，贵精不贵丽，贵新奇大雅，纤巧而烂漫”。

  许多富贵人家在居室中设置鱼缸盆景、琴棋书画、细木家具、文房四宝、古董器玩，确实为美化环境，点缀空间起到了重要作用，而四合院里那些普通家庭，虽没有更多的奢侈，但也会置办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箱柜几橱、桌椅板凳。

  据史料记载，到明清时期北京人对居室摆设装饰已十分盛行，特别是清代以后达到鼎盛阶段。京城四合院里诸多的老物件儿，大都出于晚清，而流传至今许多珍奇的器物，在民间已经极为罕见。

  笔者早年以木工为生，经历过多次四合院复古工程，对传统艺术也算情有独钟。据我所知，木工行当分为几种，其中有大木行、杂木行、细木行、斜木行之别。旧京城里从前有专做室内家具和饰物的小器件儿的，属细木行。凡较精细的物件都请他们制作。至于那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器具摆设，非一般木工全能应承，这种复杂工艺需要有很高造诣的工匠才能完成。

  在老北京四合院中，最常见的物件儿是木箱衣柜，其形状又有立式和卧式几种。因木箱较矮，体积较长，衣柜高大，属立式体形，被人们称之为“躺箱立柜”。木箱立柜做法不同，所用材料大都选用榆木、核桃楸或水曲柳。这些木料硬中有柔，纹理好又耐腐，存放衣物可防霉防尘，若用香樟木保证不招虫蚁。

  做木箱用的是板料，箱体四角采取马牙榫连接组合，底部用竹钉与梆相交。箱盖后面有合页与箱梆连成一体，可向上开启。前脸中间安装着圆形铜板大合页，铜页子有锁鼻可挂插簧锁，洁净的箱体、金黄色的铜活，不乏古朴典雅之东方韵味。

  旧时凡男婚女嫁不能缺少这种陪送物，再穷的人家也要买一对金漆人的薄皮材做嫁妆货。北京对箱另有别称，把它叫做“皮箱”。还有一种“皮箱”是前面开门，门板上雕刻有吉祥图案，风格不同一般。另一种箱子前脸做成对开玻璃门，门上绘出牡丹花卉油彩画，非常美观绚丽，颇有富贵荣华之感。讲究的家庭木箱下边，还设置有卧式橱柜，专为收藏被褥等床上用品所用。

  立柜是四合院内主要器件之一，几乎遍及每个家庭。老式立柜都是板式，门上没有玻璃镜，二扇木门一通到底，门中央镶有铜活可做挂锁之用。柜内上部可挂衣物，下部有卧斗存放杂品。立柜的形式也不是一种，高档的可雕花镶顶下设花牙子，或用红木或饰大漆，庄重朴实，颇为大气。

  许多家庭还有一种木柜，属于长方形卧式板柜，高约二尺，结实稳重，有三斗、两斗、单斗之分，既可盛物又能当坐凳，人们都叫它“坐柜”。此柜材质多为榆槐木，而柏木为上乘，其做工与木箱雷同，只是上边为半开盖，利用木霄上下活动。人们喜欢在墩实的板柜正中贴上“招财进宝”或“黄金万两”的红字符，以此来祈盼生活吉利、财源茂盛。

  在四合院传统民居中，大多正房或客厅迎面处都摆有八仙桌，其寓意是四平八稳。桌上放有茶具用来招待宾客，两旁放有五凳（旧时一种坐凳）。

  讲究的人家八仙桌腿秤雕有花纹，枣红色大漆油饰，两旁有方形或半圆形雕花细刻的太师椅，墙上悬挂着中堂字画，这些成为一种书香门第的象征。

  八仙桌在四合院中有多种应用，可用此与宾朋议事，可用来餐饮，可用于挥毫泼墨，闲时可对弈成趣。

  像样的大户人家，四合院里的正房、厢房、客厅、卧室分得很清，不同的居室摆放的物件儿各不相同。正房也叫上房，大都由主人居住。内外礼仪之事，也多在此处进行，因此房间宽大敞亮，室内布局摆设相对也比较豪华庄重，不乏大雅之风。

  房间内最常见的木器有顶箱立柜、橱、榻、几案、桌椅板凳。不少家庭还在居室条案上放置着老座钟和青花瓷毯瓶、帽筒、茶叶罐，更加突出了老北京那种特有的风土习情。

  在四合院诸多的老家具中，最珍贵的莫过于红木器具，花梨木的五斗柜，紫檀木的茶几，酸枝木的多宝格橱具，还有香槟木的大衣架、坐墩、躺椅……造型做工之精细叫人称绝，艺术品位也无与伦比。

  书房是四合院中最具文人气息的宅居，室内布局儒雅阔静，环境安逸。抛光打蜡的老式条案清洁明亮，案面上文房四宝摆放条理有序，精巧的书柜里存放着各种卷本和书籍，墙角有雕漆盆景摆放数枝花卉，案旁古瓷尊中戳立有长轴字画，洁白的墙上挂有四季山水或真草隶篆、名人手迹，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和谐氛围。

  四合院里的大家闺秀所居之处，风格别样，景色另般。室内主要摆设有雕花圆桌，桌腿上粗下细似象鼻。油亮的桌面净如水，可以映出各种物器与图像。桌子上放着姑娘们喜爱的佩饰及彩巾，强烈的色泽反差让人感到趣味悠长。

  最有代表性的器物是抽屉桌上的梳妆台，讲究的式样大都为凹状。梳妆台尺寸不是很大，但做工却很精细，两边有抽屉用于装用具，中间部分下有屉斗，上层为平台，台面可放置化妆品。梳妆台之上是一面清晰透彻的长方形或椭圆形硬木镶框的水银镜，给居室增添了一种娇美景象。其他的物件儿还有衣箱、衣柜、床头桌，但不像大板柜那样笨拙，造型较秀气灵巧。

  穿衣镜是闺房中很有女人味的器物之一，梳理打扮，量体穿衣是妇道天性，古香古色的穿衣镜成了她们自我欣赏的重要器具。温文尔雅，芳香四溢的居室，是姑娘们最佳的休闲境地，这里曾给旧时少女带来许多乐趣。

  富贵人家的四合院里，室内设置的一种规模较大的木制品，即是一种实用器具又是装点居室的饰物，被称做床罩。为了房主人起居卧安不受外面打扰，选用上好木料做成精美结构架，把床两旁空间遮挡住，中间部分挂有丝织纱质幔帐，以避免直观床上物件。

  床罩的造型美观大方，均以长短细木料连成一体，做工细腻，工艺复杂。讲究的床罩像窗格一样做成各种形状，并镶有精雕细刻的福禄吉祥等图案。这种玲珑剔透的大物件，将居室装点得豪华又壮观。

  过去不少老北京的四合院里，还有一种特殊的物件——佛龛。佛龛是用木料做成的微缩庙观，其形像个小房子，房顶和门框或附以彩绘，或雕刻出松鹤花草等图案。龛内供有财神，灶王神像，肃穆庄严。人们在香案上摆有香炉和蜡扦，应时按节上供祈祷是京城百姓旧时一种习惯，人们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纵观北京四合院里千奇百怪的老物件儿，可说是多姿多彩、魅力非凡。从建筑中的砖瓦木石、各种雕龙画凤结构件，到室内装饰、家具及珠宝玉器、金银细软，每一处四合院都称得上是一座珍奇的博物馆。这些古香古色的老物件儿，是中华传统艺术的集中体现，也是古都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只可惜，在社会的变迁中，许多弥足珍贵的老物件儿早已踪影不见，确实让人遗憾。如今回忆起那些与京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老器件儿，追寻它往昔曾有的辉煌与灿烂，至今仍让人深深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