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辛德勒”与“马牌”洋灰

  北京晚报4月3日刊登的“万国博上贝勒内宅成皇室”一文中曾提到：清末中国出品的水泥在1904年世博会获得过金奖，抱回它的是启新洋灰公司……不由让我们回忆起七十年乃至百年前的历史镜头，它的创始人就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实业家周学熙，总技师是德国人汉斯·昆德，而汉斯的儿子卡尔·昆德是像约翰·拉贝一样在“南京大屠杀”中，救助过中国难民的“南京的辛德勒”。

  卡尔·昆德设立“外籍”难民营

  2002年4月清明，南京，小雨，一则新闻轰动了大江南北：一位白发苍苍的德国老太太专程来到南京，赠送给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一份珍贵的礼物——卡尔·京特博士与辛波拍摄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时，栖霞寺和江南水泥厂难民营的照片拷贝。当年，卡尔·京特与辛波一起设难民营于江南水泥厂，救助了大批中国难民……他们的义举胜似记录了《拉贝日记》的约翰·拉贝！

首任总技师　　汉斯·昆德先生

　　开创了“马牌”洋灰的周学熙

 
 
 
　　启新洋灰公司出品洋灰荣获的1904年世博会奖状与奖章

  1937年底，侵华日军进攻南京，德国人卡尔·京特被委任为江南水泥厂代理厂长，于日军南京大屠杀前夕从唐山赶到江南厂，与丹麦史密斯公司的辛波和中国留守人员沈济华等展开自保与救人的英勇行动。他们在厂门、房顶和地面张挂或画出德国、丹麦国旗标志，把厂区变成了保护区。目睹日军残杀中国军民的暴行后，他们当即出面把大量难民救助到工厂，设立起具有“外籍”身份的“难民营”，进行力所能及的救助……辛波从鼓楼医院红十字会接来两个护士带来药品与绷带等，为难民治病疗伤；还组织护厂队日夜巡逻，制止日军闯入行暴。有一次，日军在附近村镇放火焚烧民房，卡尔·京特等当即冒着危险、扛着德国国旗奔赴火场，据理力争迫使日军撤离，使大火得以扑灭。

  据江南水泥厂厂志记载：卡尔·京特和辛波凭借特殊身份，把江南水泥厂变成了南京最大的流动性难民营，共接纳3万多难民，时间长达半年。

  汉斯·昆德保住细棉土档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追寻卡尔·京特的足迹，新闻中只有一条线索：“卡尔·京特中国名字为‘昆德’，当年是从唐山启新洋灰公司磁厂去到南京江南水泥厂。”原来，卡尔·京特就是卡尔·昆德，江南水泥厂是启新公司1933年到江南办的新厂。卡尔·昆德，1903年出生于中国唐山，父亲汉斯·昆德是与中国近代水泥工业的诞生命运相联的德国工程师。

  水泥，原是舶来品，旧称洋灰，从英文CEMENT音译，在清末曾被称为“士敏土”、“细棉土”。光绪15年（1890年）后，清朝曾开办过唐山细棉土厂，但是规模很小，连土料都须从广东香山运来，成本极高亏损严重，只撑了不到4年就报废了。到光绪24年（1898年），周学熙接任开平矿务局总办后重新开办（1900年）唐山细棉土厂，重金礼聘了两员大将，其中之一就是德国工程师汉斯·昆德。

  昆德一上任，就把唐山的土石样品送到德国去化验，并且根据化验数据得出结论：本地有上好的原料，完全可以就地取材生产高质量的洋灰，解决了国产化的关键技术。在庚子年间动乱之中，这个忠于职守诚实可靠的德国人，在厂区张挂起德国旗，坚守岗位保护了工厂。在动乱刚过生产条件不完全具备时，就开始试烧洋灰，成功地烧出样品打到了海外，1904年参加在美国圣路易斯城举办的“世博会”，开天辟地为中国工业产品、为中国水泥抱回了第一块世博会金牌，后来又创出了响当当的名牌“马牌”洋灰。

  1900年，开平矿务局曾遭遇轰动世界的国际诈骗案，主权落入英商墨比公司之手。昆德目睹了胡佛一伙的丑恶嘴脸后，正直地不愿背叛中国人民，把细棉土厂的档案保存在手，断然拒绝重金利诱，坚持交给了中方的周学熙，为中国后来收回工厂立下了汗马功劳——从此，昆德先生与中国人民结下了一世情缘，还参加创办了启新磁砖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回过国，到1924年又来唐山，儿子卡尔·昆德参加兴建江南水泥厂，把半生献给了中国的水泥工业。对于这样一个有恩于我们的德国人，尊称他一声“中国洋灰之父”，稍过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燕京大学用“马牌”水泥构建

  说起中国近代的工商业，有“南张北周”之称，南即南洋的张謇，北即北洋的周学熙，后人誉为“北洋实业导师”，让老北平人切身记得的就是，他在1907年被袁世凯保举创办了“京师自来水公司”。而让周学熙获得举荐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成功地收回唐山细棉土厂创办了启新洋灰公司；当他在卡尔·昆德和李希明的陪同下，向全体员工宣布唐山细棉土厂从此回到中国人手中时，望着久别重回的工厂不禁感慨：如果不是昆德先生保存了合同档案，如果不是他拒绝交给英商，恐怕就不会有细棉土厂的新生！

  洋灰生产出来，推销成了关键。原来细棉土厂的“狮子”牌不能再用。周学熙与部属商量：启新是中国第一家洋灰公司，代表着中华民族，应当夺回外国人占据的市场，还要凌驾于欧美之上，一定要有个新商标、好牌子！他想起《史记·大宛传》有“天马行空”之句，《庄子·在宥》说天马“出入六合，游乎九洲，独往独来”。以“马”作为启新公司的标志，是再好不过了。他为此解释：此马非一般之马，乃是天马，《史记·大宛传》有“天马行空”，又《庄子·在宥》天马有云：“出入六合，游乎九洲，独往独来”，他要以此为启新公司之写照。

  不过，仅只一马太过单调，不能表现公司的远大抱负，周学熙又想起代表中国符号的“太极图”：“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万物之本源，而启新洋灰就是百工所赖、百业所需，若使龙马飞腾背负太极，真能神游六合、物极八方——很快，属下就把周学熙的构思画成了蓝图，启新洋灰公司的“龙马负太极图”商标即“马牌”洋灰诞生了！

  “马牌”洋灰在汉斯·昆德的技术主持下，质量提高稳定，产量年年增长，加上营销策略适应国人的爱国主义，很快战胜了日本水泥，被许多大型建筑工程所采用，例如：津浦铁路、京汉铁路的大桥，青岛、烟台、厦门等地的码头，北平大陆银行、北平图书馆、辅仁大学、燕京大学……天津河北体育场、法国总会、回力球场……上海的邮政总局、大陆银行、华安人寿保险公司……甚至广东的仲元图书馆。在周学熙担任启新公司总理期间，“马牌”水泥多次在国际赛会、博览会和国内展览会上获奖。据载，从1915年至1919年，启新公司的水泥一直占据全国总销量的大多数；截至1919年，“马牌”水泥占全国总销量的92%，为多灾多难的中国民族工业争了光。如今，我们欣赏启新公司，感谢“马牌”水泥，或许还要感谢德国人汉斯·昆德，感谢他为中国人民生了个好儿子卡尔·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