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可以是锦上添花的花,可以是花拳绣腿的花,还可以是落花流水的花。金受申的笔则是通达之笔,这个通是通达、通顺、晓畅、通识的通。30年代,金受申写过系列的关于老北京生活的文字,今儿个也叫随笔。1989年的时候,有人将这些30年代发表过的东西,收集起来,结成了一个集子,取新名叫《老北京的生活》。叶祖孚先生的序,其中对金先生的这些个文字说:“收集在这本书里的是金受申先生30年代末40年代初发表在《立言杂志》上的作品,当时专栏的名字叫‘北京通’,其记述事物的时代大约是清末民初。”在当时叫“北京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里的文字,可以说是金先生对北京生活的亲身体会与观察的记录,90年代结集出版,就不能叫那个名字了,还是叶先生说的准确,他说书里面谈论的“很多情况已为今天的人们不了解,只有少数老年人还能依稀道其梗概,所以为这本书起名‘老北京的生活’是很贴切的。”随笔大多是些花拳绣腿的东西,像金先生这样可以“通达”的妙笔,不仅今天不多,就是30、40年代,也不多见的。 金受申,对年轻的人来说,多不知道其为哪路的明星,即或是读书人,见了这名字往往也还是要查查工具书什么的。我自己是很喜欢这些文字的,正是借了他的文字,才了解了不少老北京的生活和风俗,可对于金先生则是后来才了解了一点关于他的材料。 金受申,著名学者,曲艺史家,民间文艺家,民俗学家。原名金文佩、又作金文霈,字泽生,北京人,满族。生于满族镶黄旗家庭,六岁丧父,十岁丧母,家道衰落,由叔父抚养成人。十七岁的时候,在北京市立第一中学读书,此时开始为当时的报刊写稿子,并用挣来的稿费,过日子,购书。两年后考入华北大学。21岁考入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读了四年的书。从1926年起一直在北京教书。 读过一篇文章《印象中的金受申》,里面对金先生的形象有这样的描写:“没记得他换过行头,不论是冬天的干部服,还是夏天的白衬衣,都是又肥又大,袖子盖住手,裤脚掩着脚面,一年四季顶着个干部帽,大概从头上就没摘下来过,一手拄着根大拐棍,一手挎着个破书包,手中攥着条大手绢,他的手有残疾,还有一边走路一边拿手绢擦鼻子的习惯。”1953年老舍把他介绍到了北京市文联,为此老舍还跑了好几趟,“这个人有用,现在他处境困难,咱们调来也算人尽其才,大伙儿都帮帮忙,都是动笔杆的……”这已经不是介绍了,好像有那么点求人的意思。其实像金先生的学问,是应该进研究机构的,金受申1933年出版有《中国纯文学史》上下册,还有《公孙龙子释》、《稷下派之研究》、《古今伪书考释》、《国故概要》、《北京话语汇》、《清代诗学概论》,平心而论,哪一部书搁现在也可以做到教授这个位子了,何况还这么一大堆,戴一顶国学大师的帽子也不算过吧。这些东西很少有人再提及了,幸运的是金先生笔下的老北京生活,却一直没有被有心的人忘记过。 这里老北京的生活,金先生自己有个概括,“都是些北京老事”“所记典制,全从故老打听来的,不是摘录旧书所得。”这后一点最为重要,历代笔记都有一个特点,摘录旧书者多,其中有道听,也有途说。金先生国学科班出身,是一定知道这个特色的,所以他才要避免之。就因为这个他的这些个文字,才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北京史料,而且还是十分珍贵,十分亲切的史料。1935年金受申为《华北日报》写关于北京的文字,1937年为《新兴报》写“故都杂缀”,为《全民报》写“新京旧语”,为《正报》写“北京通”,1938年在《立言画刊》上发表名为“北京通”的系列文章。当年金先生自己有意思想这些文字结集成书,只是没有如愿,据说他一共写了将近200多篇,收入《老北京的生活》一书中的有120篇,按37个专题分别排列。对于北京通,金先生有他自己的一番解释,“北京的风俗物事,一事有一事的趣味,一事有一事的来历,小小的一个玩物也有很深微长远的历史的。所以区区笔者也不怕丢人,大言不惭的标了一个‘北京通’。”先生说的倒是很对,写这样一类具有史料价值的文字,光有知识不行,光有生花妙笔也不行,是以他还说:写这些文字的目的“并不是炫耀我如何通,只是想用一种趣味化的文字,描写北京的实际情况。”“文拙字陋”“只一个‘实’字还可勉强自谓。”国学到了清代,乃至民国初期,差不多都被朴学所垄断,朴学,也就是朴素之学,讲究的就是一个通字。看来金先生是在用大众媒体的文字来为北京的物事作考证,作笺证。只可惜1989年北京出版社初版此书,印数仅仅1000册,快10年过去了,这书如今也可以算的上珍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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