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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中的前门222号院

2002-12-1 11:00| 发布者: 李云虹

  提要:一所上百年的宅院,见证了三代人的兴衰变迁。如今,这座风雨飘摇中的四合院,能否完好地保留下来,成了四合院主人心中的一道谜题。

  背景:前门大街是北京古老的商业街道。元朝时的丽正门即今日之前门,门外通往郊外的大道就是其前身。

  明朝中叶,由于商业的日渐发达,前门大街两侧出现了鲜鱼口、猪(珠)市口、煤市口、粮食店等集市和街道,前门大街成为一条商业街。

  明嘉靖以后,各省市在京做官的人为了解决进京应试的住宿问题,在前门大街两厢建立了各地会馆。举人们常到前门大街来购买生活用品或饮酒作乐。

  “珠市当正阳门之冲,前后左右计二三里,皆殷商巨贾,设市开廛。凡金银珠宝以及食货如山积,酒榭歌楼,欢呼酣饮,恒日暮不休。”乾嘉时俞清源在《春明丛谈》中描绘出前门大街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盛况。

  前门大街在文人墨客的笔下被描绘为“绿杨垂柳马樱花”,马路两侧,红绿相映,往来行人,乐而忘倦。

  前门地区曾是老北京迷的圣地、京城老字号的天堂。闻名遐迩的大栅栏、八大胡同、纪晓岚故居、琉璃厂都坐落于前门地区。

  历经700多年历史沧桑,前门商业区内的老字号几经沉浮,经营着中国传统商业的百年神话,尽管它们中的一些已有些老态龙钟。

  2003年,北京市政府批准了《前门地区修缮整治总体规划方案》。

  按照规划,前门步行街将于2008年建成。2004年启动对前门大街东侧路拆迁,并继续以微循环的方式对前门地区进行修缮。

  政府的规划蓝图是在前门商业街内不再允许通车,改为步行街,唯有老北京的“铛铛车”(记者注:“铛铛车”是老北京对有轨电车的称呼)可畅通无阻。80余个京城老字号将在改造后的前门商业街(即前门到永定门的中轴路)两旁一字排开,并全部亮出黑底金字招牌。

  与此同时,为保证前门地区的全面修缮,而将前门东侧路即正义路南延、西打磨厂街、西河沿等路段纳入市政道路的规划之列。

  2008年5月27日,“铛铛车”行驶在了修整一新的北京前门大街上。

  它宣告了北京前门大街道路改造施工的正式完工。

  2008年6月3日下午,在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庭内,郭海鹏露出了胜利者的笑颜。作为一起民告官案件的胜诉者,他品味到了久违的酣畅。

  两年前,北京市宣武区市政管理委员会以“城中村”环境整理为由,将前门西河沿街222号的四合院纳入拆迁范围,住在院内的多名居民以“文物建筑”为由拒绝搬迁。

  2007年7月4日,北京市宣武区市政管理委员会将未搬迁的郭海鹏及其母亲告到宣武区人民法院。此后,郭及母亲又将宣武建委告上法庭。为此,郭海鹏的母亲请求法院撤销宣武区建委核发的拆迁许可证。

  一审法院判决下达,宣武区建委的拆迁许可证对222号四合院无效。宣武区建委不服上诉至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市一中院终审判决:拆迁许可证涉及该四合院的内容无效。

  冰火两重天

  2008年6月8日上午7点30分,记者来到了位于前门西河沿大街的222号院。

  它坐落于北京和平门全聚德烤鸭店后身的狭长胡同内,与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正乙祠戏楼”一墙之隔。许是如此,它多少沾上了国粹京剧的痕迹。在院门东、西两边的墙壁上,画着大红大紫的生、旦、净、末、丑脸谱,早已褪色的脸谱似乎在诉说着岁月沧桑。靠近西边一侧的几个脸谱被硕大的白色“拆”字覆盖,在褪色的脸谱的映衬下,“拆”字显得分外刺眼。院门前的施工围挡与院墙之间满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而这是“头两天已经清走了一半”后所剩余的。

  窄小的院门只能容一人通过,只是门口两侧三面雕花的门墩,透露出这所宅院曾经的辉煌。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往东远眺,在树叶斑驳中能见到正阳门的轮廓。

  进入宅院,走过细窄约五六米长的廊洞,首先来到了东院,东院临街的是一个二层灰砖灌浆挑脊的小楼。顺着房外仅一人宽的水泥楼梯,登上二楼。木结构与隔壁的“正乙祠戏楼”如出一辙。迎面的木龛上,300年前建造时雕刻的“寿”字,醒然在目,它像一个吉祥符,护佑着这座“田”字形的老院,经历数不尽的雨雪风霜,一直支撑到今天。已经模糊的雕梁画栋可以想见其当年的华丽与辉煌,如一温婉贤淑的佳丽被岁月镌刻成为满脸皱纹、风韵犹在的老太太。

  举目远眺,整个宅院的四进式构造尽收眼底。

  222号院是坐南朝北的四进四合院,四个独立的小四合院呈“田”字形分布。每一进都是由方方正正的南房、北房、两侧厢房组成。4个院子,74间房屋,青砖灰瓦、硬山挑脊、抄手回廊、布局紧凑、古朴典雅。

  东院除了目前仍在居住的三户人家的房屋完好外,其余房子都已经破败不堪。在此“坚守”的一户居民告诉记者,自从2006年开始拆迁,大多数人家都陆续搬迁,“走一户,拆一户”的结果便是如今的满目狼藉。东院的西厢房因无人居住,风吹雨淋,其房顶一角都塌了,透过砖瓦可以清晰地望到天空。

  东院与东院的后跨院有一段约五六米长的门洞相通。

  据久居于此的居民介绍,“东院的后跨院曾建有一个带瓦拢铁皮屋顶的三层小楼,此楼格局新颖,具有西洋风格,高出正乙祠的戏楼,正对着北海的白塔,天气晴朗时,可远眺白塔的景色。可惜,这座小楼在‘文革’时拆了。”

  三个院落的境况令人担忧。拆迁留下来的残砖碎瓦满地皆是,坑洼不平的地上堆积着大量垃圾。

  选择留守在这里的一户居民告诉记者,“这四个院落中,唯有西院是保存最好的,也只有在那个院子内,能感受到这所宅院的历史。”

  隔着上百年的风尘,也许不可寻回222号院的当日之美。

  邻院是于康熙年间由浙江银号商人所建的银钱业公会——正乙祠,挂上“文物保护单位”牌子的它青瓦红漆地粉饰一新,鲜亮的朱红色在阳光的映衬下,别样妖娆。

  当年在正阳门外左右经营店铺者,大半是浙江商人,这些商人里以经营银号者居多。他们苦于没有集会、祭祀、娱乐的场所,于是各出所有,集资在西河沿街,明代古寺的基础上修建一座公所,建成了当时的银钱业公会——正乙祠,作为他们平时集会、议事、祭祀的地方。

  正乙祠规模较大,祠内不但有供祭祀用的祠堂、议事用的大厅,还有一座名贯京华的戏楼。当时许多名班、名角都曾在此演出过。但是此后随着时代的变迁,正乙祠的建筑大部分灭失了,只留下少数房屋和一座戏楼。

  历经3个多世纪岁月沧桑的正乙祠真正为人所知的是它里面的戏楼,戏楼尺度略小于湖广会馆戏楼,但布局紧凑,装饰讲究。它是北京京剧最知名的戏楼之一,也是中国最老的保存基本完好的纯木结构戏楼,被誉为“中华戏楼文化史上的活化石”。

  一墙之距离,境遇却冰火两重天。

  左边是旧貌换新颜的正乙祠,右边是饱经数百年沧桑容貌渐颓,暗灰色淡雅沉稳的222号院;左边赫然立了“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而右边的那座四合院却被列入宣武区公益拆迁范围,已被拆得残垣断壁。

  大宅门

  222号院唯一一处保存完好的院落——西院的主人名叫林培炎,是目前国内著名的口腔医学专家,也是林氏大宅门内的第三代传人。

  小院的院门外安上了一道古铜色的防盗门,刚跨入小院,记者就被墙上雕刻的影竹所吸引。青砖上刻着的竹子栩栩如生,植根于石缝之间,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势。

  院落内丹柿和枣树犹存,树荫蔽日,院子中间摆放着几个大鱼缸,缸内荷花锦鲤,无不欢畅;花木葱茏、古董物件、奇石异草,无不凸显主人的闲情逸致,点滴之处更是彰显当年大宅门的盛景。

  性格开朗的林教授打开尘封的记忆,与记者畅谈起林氏一家与222号院的故事。

  林家的祖籍在福建。林培炎的爷爷即西河沿大宅门的第一代创始人,是同治年间的进士,任职于户部。

  清朝末年,林培炎的爷爷做买卖,被某汇票庄坑了几万大洋,债主讨债,无奈之下,搬到了西河沿。其后,他又将这所宅子的西院买下,并进行了修整,与东院连为一体,形成有70多间房的大宅门。

  林培炎的爷爷有3个儿子,大儿子林子安颇有经营头脑,二儿子林振纲和三儿子林子扬则是两位医学界很有名气的一级教授。林培炎是林子扬的儿子。

  林家的西河沿老宅,在八国联军进北京时,曾住过德国兵。

  1936年,给林老太爷办十周年祭时,其排场之大,令人瞠目。祭日由林子安在正乙祠操办。当时,他请来梅兰芳、王瑶卿、李多奎、萧长华等名角唱堂会,当时的戏单留存至今。节目单上除有京城名伶,还有天津唱大鼓的“小彩舞”骆玉笙、鼓界大王刘宝全、戏法大师“快手刘”、相声演员侯宝林等名家。政界军界商界报界的名人来了数百人,看演出的近千人,此事轰动京城。林子安也落下了“林百万”的绰号。

  二爷林振纲早年到德国留学,获医学博士。回国后一直从事医学病理学的教学研究和临床,他编写的有关医学病理学方面的书,是国内病理学方面最早的专著之一。他与军委前卫生部部长贺诚是留德同窗,北京解放初,贺诚亲临西河沿老宅,跟二爷倾心交谈,请他出山。他先后担任过北京医科大学的基础部主任和病理教研室主任。

  三爷林子扬是国内著名皮肤病和性病学专家。他是师大附中首届毕业生,1922年在国立北大医学院的前身北京医学专门学校学医,毕业后担任讲师,1934年留学德国和奥地利,主攻皮肤、性病和热带病。获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在北大医学院任教授。解放后,他担任北京性病防治所所长,为新中国当时取缔妓院、消灭性病作出了重大贡献。

  1949~1993年,林子扬一直任北京医院皮肤科主任,担任中央领导同志的保健工作。他医术精湛,先后治愈了数以万计的皮肤病人。邓颖超称赞他“医德高尚,医术高明”。林子扬给人治病不分贫富,街坊四邻找他看病从不要钱。其 90高龄时,媒体报道了他无偿为人治病的消息,一时间西河沿老宅门庭若市。

  免遭磨难

  著名科学家蒋筑英曾在林家的西河沿老宅留下了6年的生活足迹。

  原来,蒋筑英的母亲跟林培炎的母亲刘尧厚是中学同学,1956年,蒋筑英在家乡杭州考上了北京大学物理系,他母亲给刘尧厚来信,因家境困难,希望蒋筑英在北京上大学期间,在生活上给予资助,林子扬和刘尧厚待蒋筑英如亲生儿子,他也把西河沿老宅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平时住校,每到周末假日便吃住在林家。林家朴实无华,热心待人的家风给年轻的蒋筑英留下深刻印象。

  林子扬一生淡泊名利,生活上克勤克俭,作为名医、一级教授,他的工资不比部长低,但他在生活上非常俭朴,平时吃饭,桌上掉个米粒都捡起来吃了,衣服旧了,缝缝补补接着穿。这一点一滴,耳濡目染,深深教育了蒋筑英,他把刘尧厚给的零花钱,都买了书。

  1962年,蒋筑英大学毕业,本来可以留在北京,但他为发展我国的光学事业,与林老先生商量后,毅然决然地去了东北。告别了林家西河沿老宅后,他念念不忘林子扬和刘尧厚的教诲,还经常给林家来信,直到他英年早逝。

  林子扬与周恩来总理和邓颖超交往很深。周恩来和邓颖超在北戴河疗养时,林子扬去看望他们,邓大姐亲自为他煮绿豆汤喝,并请他品尝警卫员捞上来的海鱼。

  “文革”初期,周总理亲自指示,保护林子扬,使住在西河沿老宅的林子扬家免遭红卫兵抄家,保护了一批珍贵的医学史料和文物。

  “文革”期间,这个大四合院被房管局没收后分配给多户人家居住,据了解,最多的时候曾有20多户人家住在这个四合院内。除了林培炎所住的院落为私产以外,其他人多是公房租住。

  心善者长寿,林子扬活了91岁,他生前一直住在西河沿老宅。

  其儿子林培炎是首都医科大学教授,中华医学会医学美学与美容学会口腔审美学组全国委员,他发明的“非手术性面型矫治”全新疗法,不用开刀矫正脸型,经济简便、无年龄限制,荣获德国优秀科研成果奖,这一成果现在已用于临床,引起国内外医学界的重视。

  林子扬住过的老宅正房,生前接待过许多外宾,格局至今未动,古朴淡雅。林培炎在这老屋,每天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使沉寂的老宅又有了生机。

  那浸透岁月沧桑的石板路,有穿老“棉窝”的脚轻轻走过;小巧玲珑的砖雕门楼上,丛生的枯草映着夏日瓦蓝的天。滴滴血汗积攒盖起的祖宅,按先人想法是,待后代潦倒到没饭吃的时候,能拥有一片瓦来遮风挡雨。

  如今,这座走过上百年光阴的老宅院的主人林培炎却对它的未来深表堪忧,能否使其幸免于难,成为了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难题。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7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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