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烟具

2002-12-1 12:00| 发布者: 白鹤群

    白家大院里的二小子要结婚了，可着全胡同的人都忙活起来了。一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时，老白家把大院腾出来，让十余户家人在空地上临时搭建了防震棚，使人们度过了那令人揪心的难熬岁月。
正是：一九七六七二八，夜半三更哗啦啦，清晨出门四下看，家家都把小棚搭。
    二哪，则是老白家的这位新儿媳妇是个洋妞，英国人，有着那高高的个子，高高的鼻子，高等的教育，高层的学问，还是九七级北京语言学院的高材生呢！
    娶洋媳妇是件大事，良辰吉日是由长住在西郊温泉白家疃那儿看守祖坟的爷爷来定，日子定在了阴历的七月十三。
    喜日子到了，老白家上下自然可劲的大闹一番。祖上传下来的这套宅子早在解放初期就将东跨院、中路正院上交了市政府。白家只剩下了当时做为花园的西跨院。尽管老白家家业小了，不过，俗话说的好：再瘦的骆驼比马大。就是这西跨院也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四合院大的多。早先园中的水池、假山、太湖石先后被填平和卖掉，只剩下了“四破五”的北房和东西厢房，还有那空旷的院子。
    婚礼上，白家二小子和洋媳妇礼貌的招待着各路来的亲朋好友。人们都说满族人礼多，这回是真看出来了。每当流利的北京土语从这位漂亮的洋妞嘴里“遛哒”出来时，都会引起前来贺喜人们的称赞和发自内心的笑。
    按北京人的老礼，送贺礼的人们应在男方家中海撮一顿，以示诚心。其实，不少人在婚礼上多逗留一段时间的目的是在看谁家送来的礼大，谁家送来的礼贵重或实惠，更喜欢看女方的陪嫁是什么。不过，时代在前进，今天更多的贺喜者是送红包。老白家的这回办事光红包就收了五万多元哪！
    新媳妇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人，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洋妞大大方方的拿出了女家的陪嫁。
    啊！这是一套十分精美的中式烟具。面对着这精妙绝伦的烟具，贺喜的人们惊呆了，不少人半天都没能合上嘴。人们在惊讶后，开始议论起这套烟具的价值来：“这套烟具要是拿到古玩拍卖会上，怕不止二、三百万吧？”
    洋媳妇笑着对吃惊的街坊们说：“有关这套烟具的工艺性和价值还是让二子来说吧，一是二子懂文物、懂古玩，研究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二嘛---” 洋媳妇卖了个关子，大伙急着问：“二是什么呀？” 洋媳妇笑着说：“那就是夫唱妇随，我得先听他的。”大伙一哄，便把二子推上了北屋廊下的台阶上。
    二子清了清口音，说：“旧社会抽大烟也是分层次的，不象电影、电视里抽大烟那样猥亵相。有钱人抽大烟图的是一种畸形享受，是一种排场，是一种表现自富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吹捧官吏，以达到自己某些私利的一种手段。
    抽大烟的烟具要有可口、可手，带有高价值艺术品味的雅韵。面前咱大伙看到的就是最为高档次、高品位的抽大烟的烟具。你们看，这支烟枪足有二尺一寸长，吸者吸时非有一番气力不可。烟枪最讲究的是枪头、枪尾、枪杆的工艺品装饰，其装饰物愈耐久、愈高贵愈好。这支烟枪的枪头、枪尾就是用非洲白象象牙镶的，而整根枪杆则是用绿犀牛角雕刻而成。除了犀牛角枪外，还有香妃竹枪。香妃竹枪在没使用前，能够将烟室沁的香味十分温雅，再配上室内的精巧别致的布置，使烟客如仙如醉，乐不思蜀。
    再看这烟灯，真正山西太谷县老雷家的上品。烟灯讲究南方、北方两种，“南苏州，北太谷，要想当官献王府。”烟灯的料多为白铜，有方形、长方形、四柱型、六棱型、圆柱型宫灯型等式样。其镂花制作工艺细致，技艺超群，不是一般工匠所能做得出来的。更为奇特的是，这套烟具的匹配十分合理，纯白料、花纹素雅的灯罩罩在烟灯上竟无烟缕飘出，此灯不冒“二手烟”便是这套烟具最为可贵之处。
    烟钎是烟具中最小的物件了，但其价值是昂贵的。因为它是用白银制成，不似他人的烟钎是用白铜做的。陪嫁的这支烟钎一头似针，一头扁形，凿有如意花纹，是清叶中期有名的张盘烟钎。因为这支烟钎的白银光泽随着烟汁的浓淡而起着明暗变化。
    上面的这些烟具都摆放在这个大盘子里，这个大盘子就是人们常说的大烟盘子。大烟盘子一般为三尺长，二尺寛，原料多为红木、花梨或紫檀等贵重名木制成。这个烟盘是大清嘉庆年江浙东阳李氏工匠做的红木雕花镶嵌螺钿盘，质地坚硬、秀丽端庄、色泽光亮、纹理清晰。其制作工艺精湛，世不多见，极为珍贵。
    螺钿匠人称为螺填，就是用螺蛳和贝壳制成人物，花鸟、山水、动物等图案，其图章内容多为五蝠捧寿、岁寒三友、梅兰竹菊四君子、喜上眉梢、鹤鹿同春等。旧时吸大烟除了上述烟具外，还有烟榻、烟枕等物。”
    二子的一席话，令街坊目瞪口呆，一是洋媳妇陪嫁昂贵，二是二子知识如此丰富。
    洋媳妇指着烟具诚恳的说：“这套中式烟具是英国研究古玩的著名教授申思叔叔送我的陪嫁。申思教授研究中国古玩及工艺美术品多年，在他收藏的数以万计的中国古玩中，申思教授对这套烟具情有独中。此次我涉洋远嫁中国，我想，这件源于中国的古玩还是应该交还给它原来的主人，还是应该交还给中国人民。因为这符合英中两国人民的传统美德，是申思教授多年的心愿和希望。同样，这也是我一个英国姑娘对中国婆家人们的一颗心。” 洋媳妇的一番发自内心肺腑的话使莅临喜宴的中外宾客称赞不已。
    忽然，垂花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和掌声。顺着人们自觉闪开的胡同，一位身材魁梧，精神矍烁的老人走进来，洪钟般的声音不断的向大家问好。这位老人就是长年在京西白家疃看守祖坟的爷爷。
洋媳妇和二子快步迎上去，望着秀丽娟美的孙子媳妇，爷爷开心的笑着。他笑的是隔辈人成家了，他笑的是自己的孙子娶的是英国姑娘。
    进了堂屋，洋媳妇先请爷爷坐在太师椅上，端上香茶。谁知爷爷还没接过盖碗，便一眼看见了在八仙桌后面连三上的那套烟具。只见爷爷站立起来，眼睛一亮，随后大吃一惊，面部疑惑的问：“这玩意儿是谁送的？这么大的礼，怕是有什么说头吧？”，洋媳妇笑着说：“爷爷，这是我在英国时，一位叫申思的教授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和陪嫁。申思教授说，中国的古玩应该早日还给中国人民，早日交还给它的主人。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和二子的婚礼，知道娘家人给的陪嫁，我就把它摆在这显眼的位置上了。刚才街坊四邻的大爷、大婶，亲朋好友都交口称赞呢！”
    爷爷说：“姑娘，你把那杆烟枪拿过来，看看那枪的底部有没有刻着‘巴雅拉府’四个字？”众人听了这话，又大吃一惊，难道白爷爷见过这套烟具不成？知道这套烟具的来历？洋媳妇按照爷爷说的，不断翻转着烟枪，然后把烟枪交给了爷爷。爷爷接过了烟枪，看了看烟枪的底部，自言自语的说：“不错，不错，正是这只，可不知有谁能知道这杆烟枪是怎么到英国的。”
    洋媳妇望着爷爷说：“要不我打个慢游全球通，问问申思教授不就都知道了？”爷爷说：“不忙，不忙，你先打你的什么油，什么通，我先大伙讲讲我从老辈那儿听到的一件事。道光18年，钦差大臣林则徐奉旨赴广州禁烟，巴拉雅府的第六代信鹤大人作为督办也随同前往。由上而下事情办的顺利，虎门销烟的消息震惊了中外。所以，道光皇帝便将这套烟具作为纪念品和古玩工艺品赏赐给了祖上巴雅拉第六代信鹤大人。那年是道光19年的农历七月十三，皇恩日啊！”
    190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清军健锐营、护军营和火器营同九门清兵一起着实抵抗了一番。无奈朝廷腐败，宦官当权，武器落后，英法联军两天内就占据了整个北京城。这天上午，18个洋兵端着洋枪闯入了咱们这个巴拉雅府第，就是今天东墙那边的科研所。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野兽般的嚎叫着。半袋烟的工夫，他们开始往外轰撵府中的人，抢掠府中的贵重物品。正在大伙不知所措的时候，广亮大门外传来一阵车马声。随后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材不高身着汉装的贵妇人。贵妇人看了一下院子里的情景，对一个肩上戴有官阶的洋兵一阵咕嚕，不知怎的，这些洋兵都不服气的把抢来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但又不得不乖乖的低头走出了院门。
    白府中的老奴海德亮认识此人。贵妇人人称“赛二爷”年轻时随丈夫洪钧曾出任德国、法国使臣，平时常来府中闲坐，打牌。赛二爷对惊魂未定的白府人说：“我给你们留张名刺（今日称名片），这些洋人再来，就让他们看，他们就会退出这个院子。”说完，把印有外国文字的名刺交给了海德亮。此后几天里，又有四股洋兵冲入院内，但一见海德亮手中的名刺，便知趣的悄悄的离开白府。
    又过了几日，赛二爷急冲冲的来到了府中，不知跟府上的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府上老夫人感谢赛二爷日前对巴雅拉府上的帮助，便从老爷房里取出了一个樟木箱，箱子里存放的就是这套刻有巴雅拉府印的御赐烟具。老夫人把箱子交给了实则女人的“赛二爷”。事后得知，这位“赛二爷”就是赛金花。她在处使德国时认识了一个叫瓦德西的军官，谁料事后瓦德西成了侵华的司令官。瓦德西曾给赛金花六张名刺，而赛金花就是利用这几张纸片，保护了一批清朝官吏和官宅，当然也间接的保护了一些老百姓。至于赛金花的一生评价，由文史界来说，我只是说巴雅拉府上的这套御赐烟具就是这样流失的。
    这时，洋媳妇的手机响了，众人只见这位洋媳妇不断的用英语与对方交谈，而手中的笔也不停的记录着，一种特有凝重的心不时的露在这位漂亮的洋妞脸上。她对对方不停的说：
（“是！是！是！）
（我一定能办到，）
（向他们说明原因，）
（向他们道歉，）
（给他们一个媳妇还不行吗？）
    洋媳妇放下电话，用流利的北京话对爷爷说：“这套烟具是申思教授的祖父从德国一个名叫瓦德西的后裔处买的，价格高的惊人。由于英国是输入中国鸦片最多的国家，因此申思的祖父决定出资购下，以待做为控诉毒品鸦片的展览用来教育后人。这套烟具在申思教授家已传了三代，却始终没能回到中国人的手里。如今，我作为申思教授的侄女、学生和第四代人，终于把这套原属于中国的古玩、文物和工艺品完璧归赵的还给了中国，而且还交还给了这套烟具的真正主人，申思教授是十分高兴的，我也是十分高兴的，因为我完成了申思教授三代人的心愿。过去，英国统治者利用鸦片来侵略中国，给中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申思教授再电话中一再要向我爷爷和大家，向所有的中国人表示歉意。鸦片的鸩毒伤害了中国人民的身体，同样也伤害了英中两国人民的感情。如果说过去英国统治者给中国人民造成了伤害，今天，我这个英国姑娘给你们当个好儿媳妇，促进英中两国人民的感情还不行吗？
    众人听罢，齐声拍手叫好，爷爷高兴的更是笑的闭不上嘴，他高兴的对大伙说：“这个英国媳妇的嘴比咱北京的小纽子们说的还利落、还甜。”爷爷又沉痛的说：“今天，吸毒在我国仍然有市场，屡禁不止，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政府三令五申的禁毒，缉毒，但是吸毒这个丑恶的陋习仍然屡禁不绝。为了响应全国的禁毒工作，我想让这套烟具发挥它的社会作用我今联系北京古玩城的领导，请他们将这套烟具连同我在温泉收藏多年的那床金星紫檀美人愁烟榻、两副烟枕、十余幅旧式官僚吸烟图作为文物，作为古玩，作为工艺品，作为爱国主义的教材在适当的场地给予展出，同时配备这套烟具沿革解说词。通过展览，一是体现中华民族传统工艺的精湛，二是通过这些古玩、老古董对青少年和世人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使人们看到吸毒的后果和产生的危害性。三那就是向世人宣布中英两国人民爱好和平、祈求幸福，世界大同的心是相互辉映的，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只有全世界人们团结起来，禁毒工作才会顺利，相信中国的老古董、古玩、文物同样会在世界上焕发青春。古玩业也将架起与世界友人联系的桥梁。”
    听说这套烟具和烟榻、烟枕在北京古玩城展出时，有很强的社会反响，更有不少客户还要出高价收藏呢。
正是：京都梧桐引凤鸾，
      百年烟具诉苦甜。
      中华工艺结硕果，
      众口齐声赞古玩。
又有诗人参观留言：
      中华工艺绝技精，
      炎黄骄子引娇容。
古玩飞鸿无疆界，
共赞龙凤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