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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几乎被湘军将领逼上皇位

2002-12-1 11:00| 发布者: 曾纪鑫

    这天晚上,有30多名湘军将领集于前厅“逼宫”,要求曾国藩接见表态,打到北京夺下“鸟位”。

    有副对联这样概括曾国藩的一生:“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追求的一种最高理想境界。“立德”和“立言”于曾国藩而言,以他的个人努力及发展情形来看,这些似乎都不在话下。唯有“立功”一项,只有帮助清廷剿灭太平天国起义,曾国藩才有可能做到集治身、治学、治家、治世、治政、治军于一身,从而达到为师、为将、为相的所谓“完人”。

    从某种角度与意义而言,是太平天国起义“成全”了曾国藩。

     历史往往有着许多的机缘巧合。咸丰二年(1852年)六月,曾国藩被朝廷派往江西担任乡试主考官,并获准考试结束后可回乡探亲。当他行至安徽太和县小池驿时,接到了母亲江氏已于一个多月前去世的消息。清廷强调“以孝治天下”,要求官民“移孝作忠”。于是,回乡守制压倒朝廷公务,曾国藩立即换服奔丧,由九江改道西上。行至武汉,得知太平军正猛攻长沙,他便从岳州(今湖南岳阳)上船改走旱路,取道湘阴、宁乡,经过近一个月的旅途颠簸劳顿,好不容易回到故乡白杨坪。这段非同寻常的奔丧经历,使得长期处于和平环境中的曾国藩对战乱有了亲身感受,对太平军的排斥异教、捣毁孔庙、焚烧书籍等文化虚无主义产生了切肤之痛。

     就在曾国藩回籍守制的短短几个月之内,太平军势力迅速扩大,兵锋所指,各地清军或一触即溃,或望风而逃。他们占岳州、取武昌、下南京,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大有席卷全国之势。朝野一片惊慌,咸丰帝清醒地认识到,清廷所倚重的国防力量——八旗、绿营,早已不堪平叛重任,不得不加强兴办民间团练的力度。所谓团练,又称乡兵、练勇、乡团、民壮等,是地方乡绅自行筹办的临时性武装组织。作为正规武装的一种补充,团练负有守卫家乡故土之责。

    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丁忧在家的曾国藩接到一份清廷让其帮办湖南团练的谕旨。作为一名科举制度的受益者、清廷器重的政府官员,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恢复封建道德伦理秩序,是他的职责与义务所在。然而,作为一介书生,要他马上转换身份带领一群以农为业的普通乡民,与清廷正规军都难以对付的太平军拼搏,其结果只要稍稍想想,就会让人心惊胆战。于是,曾国藩写了一份奏疏准备请辞谕旨。

    没想到奏疏正待发出之时,好友郭嵩焘受湖南巡抚张亮基委托,从省城长沙匆匆赶赴曾家,力劝曾国藩出山:“今不乘时而出,拘于古礼,何益于君父?且墨绖从戎,古之制也。”曾国藩“本有澄清天下之志”,郭嵩焘的一番话也对他触动很大,但奏疏已拟,碍于面子,一时难以改变主意。郭嵩焘见他犹豫不决,又搬动其父曾麟书出面劝说。如此一来,曾国潘心头的所有疑虑涣然冰释——既可保全桑梓,又属遵循父命,可谓忠孝两全也。

    中国近代历史的汹涌河流,也因曾国藩这一人生的重大转折,拐了一个大弯。

    咸丰帝当时令其兴办团练的在籍政府官员共100多人,只有三人戴孝任命,可见敢于任事者少之又少。曾国藩能够脱颖而出,自然不排除偶然的机遇与幸运,但更多还是在“人为”——他的确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超越之处!

    曾国藩在京任官13年,不仅“饱更世故”,且视野自比一般人更为开阔,谋略也高于当时的普通政客。出任湖南团练大臣后,他认为必须对团练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将过去不离家园、不离生产、不食于官的地主武装改编为离开故园、脱离生产、“粮饷取诸公家”的职业兵,才有可能收到与太平军一决雌雄的效果。在巡抚张亮基的支持下,曾国藩将湖南各地的团练齐聚长沙,改为官勇,统一管理,完成了“募勇成军”的第一步设想。

    第二步,便是“练勇为兵”,将仓促召集在一起的农民,练成一支真正的能打硬仗的军队。他认为一支军队是否具有战斗力,将领的选任至关重要:“今日将欲灭贼,必先诸将一心,万众一气而后可以言战。”他规定的选将制度十分严格,将“忠义血性”放在第一位,然后是“廉明为用,简默朴实,智略才识,坚韧耐劳”。为此,曾国藩一反古代兵家论将、选将之法,大量提拔书生为将。湘军将领中,有名有姓可以考证的书生出身者占58%。在纪律方面,曾国藩下决心改变过去“兵不如匪”的形象,强调义理教育,严肃军纪,并亲自创作了一首白话诗体的《爱民歌》:“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人。百姓被贼吃了苦,全靠官兵来做主。第一扎营不贪懒,莫走人家取门板。莫拆民房搬砖头,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莫派民伕来挖壕,莫到民家去打馆……”

    曾国藩的远见卓识,还在于他初创陆师之后,又大力筹办水师。清廷固然也有水师,但久已废弛,根本不能进行任何水战。太平军在益阳、岳州获得大批民船后,便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太平军水营。定都南京后,则完全控制了千里长江的水营权。有鉴于此,曾国藩认识到非创办一支力量强大的水师不可。可他一无资金、二无技术、三无人才,真是伤透了脑筋。而没有水师,要想与太平军争雄,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话而已。最终,曾国藩硬是凭着一股韧劲,一步步顽强地施行自己的计划:先是购买钓钩之类的民船进行改造;后奏请到一笔四万两的饷银设立制造总厂,自造战船;然后花重金从广东购置大批洋炮,最终建立起一支拥有大小战船361艘、大小火炮470门、在技术与装备上大大超过太平军的内河水师,真可谓“赤地立军,别开生面”。

    作为一名从未经历战阵的书生,曾国藩自出山第一天起,就已作好不计成败得失、不顾安危祸福、抛却身家性命的准备。正如他在给江忠源(湘军初期统帅)的一封信中所言:“大局糜烂至此,不欲复执守制不出之初心,能尽一份力必须拼命效此一分,成败利钝,付之不问。”

    在征剿太平天国的历次战阵中,曾国藩两次自杀,多次留下遗嘱,随时作好自杀效命的思想准备,真可谓提着脑袋“干革命”。正是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影响了后代无数热血青年。

    1860年6月,曾国藩奉命以兵部尚书衔署理两江总督。在决定驻守地时,他从展开的地图上一眼便看中了群山环绕的安徽祁门。他认为祁门东连浙江,南达江西,既可有效地节制两江属下的江西、江苏、安徽、浙江四省,周围又有天然大山屏蔽,是一个理想的军营驻扎之地。及至实地勘察,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祁门地势形如釜底,仅一条官马大道、一条蜿蜒小径、一条极窄的小河与外界相通,如果这三条出路被切断,祁门便是一处兵家所称的绝地。曾国藩后悔不该匆匆作出驻扎祁门的决定,可奏折已上报朝廷,只有硬着头皮暂且住下。

    幕僚们则纷纷劝说他及时离开祁门,另寻合适之地。正在这时,上谕已经到达,曾国藩认为随意更改决策会给自己的刚刚接任造成极其不利的负面影响,于是便一意孤行,没有采纳幕僚的建议,并对再三劝谏的李鸿章厉声斥责不已。

    战事瞬息万变,不久,曾国藩的祁门大营便遭到了太平军威胁,两度陷入险境。1860年11月30日,李秀成部将刘官芳率大军攻入安徽黟县羊栈岭,离祁门大营仅60华里。而曾国藩身边只有3000士卒可用,他已写好遗嘱,准备随时战死疆场。幸而李秀成的目标并非进攻祁门大营,只是借道羊栈岭而已。

    曾国藩署理两江总督后,同僚及部下都劝他放手大干,尽快进军东南,而他则坚持将进攻重点放在安庆。他认为只有拔掉安庆这颗“钉子”,才能以上制下,反客为主,掌握两军对垒的战争主动权,最终达到围攻天京(即南京),彻底消灭太平天国的目的。为了实现自己的战略构想,曾国藩紧紧围住安庆不放。太平军为解安庆之围,先是直接救援,结果被湘军击退,而后又施行“围魏救赵”的军事行动,陈玉成与李秀成同时进军湖北。即使在武昌危如累卵的情形下,曾国藩也不为之所动,不肯撤安庆之围增援。面对曾国藩如此坚韧而强劲的“定力”,尽管安庆城内的太平军将士苦苦坚守,洪秀全、李秀成、陈玉成等太平天国高层领导人也多次设法营救,但历经两年之久的安庆战役终以太平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结束。

    安庆陷落,太平天国都城天京的最后一道坚固屏障被清除。千里长江门户洞开,曾国藩完全掌握了进攻太平天国的战略主动权,湘军挥师东下、围困天京、剿灭太平天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1861年8月21日,咸丰帝病逝,年仅6岁的载淳继承皇位。两宫皇太后与恭亲王奕訢联手发动宫廷政变,清除以肃顺为首的“赞襄政务大臣”集团。两宫垂帘听政后,慈禧一改咸丰帝慎用汉族将领的成规,上台仅12天,就任命曾国藩统辖苏、皖、赣、浙军务,四省所有巡抚、提督、总兵以下各官,均归其节制。两个月后,又加赏他协办大学士衔。

    位居人臣之极,曾国藩惊喜之余,更多的是疑虑与担忧。“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身居高位,他没有半点自傲自大,反比过去更加勤勉谨慎,唯恐无意间招致祸患。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当时就有不少权臣向慈禧进言:“楚军遍天下,曾国藩权太重,恐有尾大不掉之势。”

    1864年7月19日,曾国藩率军攻入天京,失去控制的湘军士兵为报久困城下、死伤惨重之仇,他们逢人便杀,遇财就抢,见屋即烧。与清朝整整对峙长达11年之久的太平天国心脏之所在,就这样成为湘军的一处发泄之地。

    天京陷落,也就意味着剿灭太平天国的目的业已实现,曾国藩的“事功”也由此而达至峰巅。本该扬眉吐气、高兴陶醉的他,却面临着一连串新的操持、疑惧、忧心、困惑与烦恼。

    攻克天京,原以为清廷会加功封赏,而实际上曾国藩得到的却是接二连三的严责与警告。如果说口头的或书面的指责尚能忍受,那么军事上的防范之举,曾国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就在湘军合围天京之时,清廷以种种借口调动其他军事力量,在长江中下游屯兵布防。清廷意图昭然若揭,针对的已不是太平军,而是对清王朝忠心耿耿的曾国藩了。一旦湘军轻举妄动,就会遭致其他清军围攻。不仅如此,清廷还暗中支持左宗棠的左系湘军脱离曾国藩,与其分庭抗礼,以收内部瓦解之功。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历史常以惊人的相似重复上演过去的一幕幕悲喜剧,达到事业顶峰的曾国藩同样不得不面临中国古代历史的盲点与困局。

    摆在他面前的道路无非三条:一是起兵反叛清朝,问鼎中原;二是保持实力,维持现状;三是裁撤湘军,自剪羽翼,以明心志。

    此时的曾国藩如若反戈一击,只要他打出“驱除鞑虏、恢复汉人江山”的旗号,草拟一封类似于《讨粤匪檄》的《讨满清檄》,振臂一呼,必能起到豪杰景从、天下归心之效。

    这天晚上,刚审完被俘的李秀成进入卧室休息,就有30多名湘军将领集于前厅“逼宫”,要求曾国藩接见表态,打到北京夺下“鸟位”。他良久不语,后命人取来笔墨,写下一副对联:“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就在众人呈出咋舌、叹息、摇头、颔首、呆然等各种表情之时,曾国藩早已掷笔而去。

    要说龙袍加身对他没有半点儿诱惑,肯定是一句假话。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国人内心深处都有着浓厚的帝王思想,只是有人表现得十分强烈,有人沉隐于潜意识之中。一生谨小慎微、临事如履薄冰的曾国藩,不得不犹豫再三、权衡不已。当初出山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在于为清廷效命打江山?否,他是要恢复中华传统文化,也就是2000年来一以贯之的儒家主流思想。但作为理学家的他,曾以要挟咸丰帝并伸手要官要权而遭致多方攻诘,如果再行起兵,不更将自己推向不忠不义、虚假伪善的境地吗?曾国藩当初出山想得最多的,是为道义而战,为使命献身,没想到还真的修成了正果。

    曾国藩以一个道学家的身份处事,似乎显得枯燥古板、面目可憎、索然无味,但他也有幽默生动、妙趣横生、精彩纷呈的一面,特别是有着一股内在的人格魅力。李秀成被俘后,面对着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始终坚贞不屈,算得上一条铮铮汉子。可曾国藩一来,情形就急转直下了,他不仅每天撰写被人讥称为投降书的《自述》,还向曾国藩表明心迹,愿收罗30多万太平天国余部,听命于曾国藩,为他反满复汉当皇帝效犬马之劳。

    然而,曾国藩放弃了这个中国近代史上可能会改朝换代的机会!

    如果从宿命论的角度来言,这便是华夏民族的劫数——所谓在劫难逃也。

    当然,如果曾国藩推翻了清王朝,那他也就不是历史上的曾国藩,也不是我们今天所知道、认识、评说的曾国藩了。

    曾国藩最终采取的策略,连保存实力的意图也没有,而是大刀阔斧地自剪羽翼。以他的本意,原想将湘军全部裁撤掉,后经人劝谏提醒,才保留了约两万嫡系精英,一则北方捻军正盛,湘军还有可用之处;二则只有以实力作后盾,才能真正保住自己的利益地位不受侵犯、身家性命免遭伤害。

    拥有重兵之人,要么问鼎皇权王位,要么被人打败击溃,像曾国藩这样主动裁剪、自行解散,自古以来还比较少见。那些因他而起的后代军阀,由湘军分出的淮军,由淮军领袖李鸿章而栽培的袁世凯练出的新军,由新军而分化出的一大帮大大小小的北洋军阀,真可谓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北洋时期,各路军阀为了一己之利相互混战,给中华大地带来的深重灾难,真是罄竹难书。这是“始作俑者”的曾国藩所没有料到的,同时也更加反衬出他的高风亮节与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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