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桥,戏园子、电影院里的热闹儿,在当年前门八大戏院都难找,今天您听起来成了神话。 一九三八年冬的一天,母亲带我到天桥“小桃园”看戏。这个戏园子迎面墙的上方,雕塑着一块凸形红字竖匾“小桃园”。狭窄的门口,挂着蓝布门帘,有人把守。见了我们就喊:“是看戏吧?里边走,整票两毛一位。”母亲说:“先看看是什么戏?”“那您就坐临时散座吧!”他领我们坐到后排一条长靠背椅上。一个收费的人,手里提着一个用白铁皮焊制的形如“喊话喇叭”的东西,掂了几下,里边有几个铜钱“哗啦啦”作响。“交钱吧,每位二分!”母亲交了钱。戏台上一个小演员,做着淘气的动作,还没见第二个演员出来,收费的就从台前转了回来。他把收费筒子掂得“哗啦啦”山响,叫人心慌。台上梆子敲得震耳;卖零食的手举托盘在观众头上转悠,“五香瓜子大酥糖”喊得孩子走神;送水的叫着“开水来啦!”穿梭似地在人群缝儿中跑动。母亲不得不大声说:“怎么这么快就收费?不看了!”“看得时间不短了,不看也得把这次的钱交喽!”一眨眼的工夫交了两次钱,没听清台上一句唱词儿。出得门来,耳朵里还轰鸣着掂收费筒的吵闹和大酥糖的叫卖。 丹桂园又是一番景象。门外右侧,斜放一条板凳,凳上站着一位中年汉子,右手拎着门帘下角,为戏园子吆喝拉客,练就了一套嘴上的功夫。“来呀!快来看啊,里边开打啦!”面对过往的行人,吆喝着不同的内容。“小兄弟爱看孙悟空,今天上演《金钱豹》。”一抖帘子,掀得快,还没看清,门帘早落下了。“看见没有?这跟头玩得多利索。老太太!您来得正是时候,下一出就是公子落难,小姐在后花园赠金。这位先生,今天有关爷的戏,由武生泰斗扮演,您看这扮相、这做派,那可叫地道!”他不断地抖门帘,成了吸引看家儿的招牌。 有一天,我随父亲进了丹桂园看戏。有出《古城会》,大伏天,饰关公的演员身穿长靠,紧张地做着各种威武的动作,大汗淋漓。这时,在锣鼓急促的敲击下,一位身穿长衫的人,手拿一张麻头纸,从台上的“出将”门帘里走出来,把纸递给台上的关公,还替关公扶着“青龙偃月刀”。关公双手捧纸转身哈腰在脸上渗汗。《古城会》里新增一折“关公擦汗”,真是不多见。 天桥戏院的台上也有热闹儿。为了配合当时电台播放评书《小五义》,推出了《徐良出世》,由老牌武生筱春来饰演“白眉毛老西儿”。徐良的白眉毛是用两条棉花卷粘上的,白眉毛又粗又长,在台上扑打追杀,成了引逗观众注目的场景。 说起看电影,我最早是在天桥西的小街上,偶然见到自行车上演电影,觉得新奇,看了一次。那是一辆支起的自行车,从车把到车座之间,用蓝布装成一个长方形空间,车把前有两面玻璃镜通过聚焦阳光当“电源”照射胶片。我站在自行车的中部,对准一块玻璃孔,斜着眼睛向右看,才看清里边光线昏黄,屏幕上出现几个人,在狂涛的河水中扑腾翻滚,像是黄河水灾,一会儿就演完了。后来,进天桥电影院坐在屋里看电影,光线亮,有故事,觉得自在多了。 天桥电影院是个方形屋,门前扩音喇叭播放流行歌曲《何日君再来》,放映室大开着门,炭精棒发出刺眼的白光。一条彪形大汉站在门前叫喊:“今天放映无声电影《火烧平阳城》,五分一位。”我买了票,票是一张盖有菱形章的小硬纸片,循环使用。屋内男女分界,女人站在右侧长板凳上,小孩坐前排木板上,大人或站或坐在后边,许多人光着膀子。屏幕上出现一个额头上有大疙瘩的人,这时场内后方有五六个小男孩齐声呐喊:“疱爷!”这个疱爷一抬手掌射出一道白光飞出山洞。一会儿屏幕上出现空白,孩子们又呐喊:“断片!”影片无头无尾,不清楚地方全靠孩子呐喊告知。孩子是电影院安排的,呐喊的清脆童声,成了无声电影片的活解说。大伏天看完电影,从后门放出来,在阳光下看到从屋里扑出的热浪,全是飞舞的小水珠。在这里看一场电影,不亚于孙悟空被关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简直是一次体质升华的熬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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