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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黄榆的记忆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纪建国

    蒲黄榆是城南挺大的一个地方,因为那地方是由蒲东桥、黄土坑和榆树村三个地方组成,每地各取一个字,叫蒲黄榆。在二环路以外,出永定门往南,到沙子口往东再有两站地,我觉得都应该算是蒲黄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里南边靠三环路的地方还是很空旷的菜地,东北角和西南边有些五十年代的老楼房,一条大街从东向西,街两边差不多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平房。

    我的童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到我快上小学时搬到别的地方。我上初中时,父亲又分到一间铁路宿舍的平房,在街的东边,我又生活在那里,后再次搬走。时光荏苒,一晃又过去几十年。我们原来住过的平房院拆了,它的南边和西边都盖起了成片的楼房。这回是父母他们又搬到那片楼房里,一直到他们退休,到今天。我与这里的生活一直有着不解之缘。

    这条街上有个中学,每到上学和放学时有一群一群的中学生走在路上,说笑着,边走边聊,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还有北京珐琅厂,生产的工艺美术产品,很有名。不过这些都离我的生活远点。街上有个朝晖百货商场,可是和我的生活息息相关,京城里流行什么新花色的布,总吸引着年轻妇女和姑娘们的眼球,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则盯着风流潇洒的各种皮鞋布鞋。有一年秋天,母亲下班回家。刚放下自行车,就忙着在抽屉里翻找布票,随后跟邻居的阿姨,匆匆忙忙地走了。国庆节期间她穿着一身新衣端庄大方地走亲访友。那时朝晖是这街上唯一的百货商场。在各种商品供应紧张的年代里,它在人们眼里自然有着一种特殊的位置。我记得有一年春节都腊月二十几了,母亲给我的一块钱还揣在兜里。邻居的男孩们有人早托亲戚朋友们买到过年的鞭炮。那时鞭炮在我眼里就是幸福的标志。还有四天的时间。这时一个同学兴冲冲地告诉我:“朝晖卖炮仗呢。”我们一路小跑着,到那儿一看就傻眼了,拥挤的队伍已排出去老远,我忙到队尾占个位置,队伍一点一点的向前蠕动着。腊月二十六那天我终于买到两挂鞭炮,攥到手里感到幸福极了。

    现在五十岁以上的北京人,大都记得那些年夏天京城都卖瓶装的北冰洋汽水,它黄澄澄的酸甜的滋味,很可口。尤其是经过凉爽爽的自来水镇过,喝上几口就很惬意地打嗝,有一种暑气全消的感觉。北京人过夏天除了吃三分钱一支的红果冰棍或五分钱一支的奶油冰棍,就是喝一瓶北冰洋汽水。在漫长的夏天这种饮料曾给多少人送去过凉爽,而北冰洋汽水厂就在这条街上的路南。三伏天的那些日子,厂门口排队的汽车就停在马路上。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的生活明显地富裕了,市场上各种饮料也多了。再喝饮料就成箱地往家搬,很多刚进城的小贩们推着三轮车叫卖汽水。星期日的下午,在空旷的楼群和悠长的胡同里听到那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心里就有一种很温馨很舒服的感觉。在我的记忆中仿佛只有城南的蒲黄榆一带常见那样的场景。如今那条街的路南早已被改造成一片一片的楼房,生活又变了模样。

    我在京城生活了四十多年,总觉得她在不经意间带着人情味。八十年代中后期北京人的生活已经很拥挤了。五六十年代曾经挺宽敞整齐的平房院落到了此时,每户人家都在自家房前屋后盖起了一间间小房,当厨房卧室或外间。这条街上的人们也是如此。平房院被挤得窄窄仄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过去。但街上有个免费的小公园叫安乐林。这里有很多茂密的大槐树和杨树,种植着翠绿的竹子,靠北边的地方有一段曲径有一个回廊。每天早晨都有遛鸟散步练太极拳的老人们,这个别致的公园给人们带来很多的乐趣。夏天的傍晚,附近的居民吃过晚饭,领着孩子到此溜达聊天儿,下象棋打扑克。尽管生活中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事,但逛公园时人们的脸上显得悠闲自在。天黑了街静了,拍拍屁股回家。

    后来我听一个同事说:当代著名作家汪曾祺就住在这南边的京剧院宿舍。我是个文学爱好者,读过他的许多篇剧作小说和散文。《沙家浜》家喻户晓,《受戒》那篇美丽的爱情短篇小说,让人读后回味无穷。但我更喜欢他的梨园系列小说。《讲用》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郝有才是小说中的主人公,他一辈子没有什么露脸的事,在剧院他没有坐过科,拜过师,是个“外行”,什么都不会,他只会装车,卸车,搬布景,挂吊杆,干一点杂活。日子过得比谁都清苦,是个生活在夹缝中的人物,但他同样不乏智慧和幽默。留下令人捧腹大笑尴尬的故事。我一参加工作就在运输公司当装卸工,每天干搬搬运运的活儿,和郝有才一样。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对他的种种艰辛,感同身受。还有他的散文《录音压鸟》《胡同文化》《韭菜花》和《北京秋花》里都有我熟悉的京味风土民俗。我觉得那些散文题材就来自这街上的生活。有好几次傍晚,我散步遛达到安乐林,长时间地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老人,想不期而遇地看到老作家,跟他聊几句,我看过他吸烟时的一张照片,他望着缥缈烟雾时的眼神已深深地烙印在我头脑中。老作家的形象我记住了。我相信:如果遇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特想聊几句,当面向他请教。只可惜没见到。十一年前初夏时听到他驾鹤仙逝消息,心中无限惋惜。我崇拜他的才华和作品。还有他对生活的那份自自然然,随遇而安那份豁达和淡定的态度。好在他把人生的智慧,都融在他作品里,也留在了这街上。

    一晃儿,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走进这条街,抬眼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一派现代都市的样子。这里的人们又续写着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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