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便看到了裕陵。苍翠树木簇拥间,掩映着支离的明楼,与修葺过的长陵定陵相比,便感凄凉凋零,立刻回荡起一个词,沧桑。 一条小路从功德碑与白石桥之间穿过。白石桥一空,并排三座,旁边两座桥的石缝间长满了荒草。桥上没了护栏,桥下没了水,有的是桥石上风化变浅的平刻云花。过了桥,现出旧时的神路。神路长五百三十八丈七尺,砖和石子并列铺就而成,长年失修,路面已凹凸不平。站在神路上,望着那几株古松后隐约的明楼,古旧苍凉,只能在遐想中勾画过去的辉煌。 陵区内已见不到当年的香殿、神厨、宰牲亭、奉祀房、神宫监等众多建筑,更看不到周围三百八十八丈二尺长的包砌河岸沟渠,只能看到照壁、花门楼、祭台石、烧纸炉、明楼、宝城。裕陵建成于天顺八年(1464)。建陵时,裕陵栽培的松树有2684株之多。到清初,顾炎武所记:陵区内的树木仅存170株。时至今日,当年的古树已经少之又少,多的是年轻的树木,郁郁葱葱。明楼城墙部分砖墙凸起,有的已经掉落。登明楼的砖梯破损,碎砖散布梯上,分不清台阶,难以踩踏。墙上挂着不要靠近的牌子,有种头上随时掉下砖瓦的感觉。明楼残破不堪,顶部的琉璃瓦剥落了许多,椽子已经裸露出来。仔细观看明楼四面伸出的木制骨架,反而庆幸能深入到明式建筑的内部,欣赏到枯瘦灵秀之美。 砖木结构自有弱点,而祾恩门的琉璃瓦却完好亮丽。几百年过去,门上的琉璃瓦只掉了一块,露出后面的泥土,其他还依旧贴在上面。所用材料,真比现代的粘合物还结实,不由得要赞叹神奇。看陵老人兴奋地说起亲历。一次傍晚,曾看到山后的天空有了亮色,明楼上的红墙也发出光亮,开始不相信,以为是眼睛出了问题,再细看,确实是墙体发出的光。偶然的现象可能是什么物体的折射,一人之言,也无法证明什么。而这样一个古老的地方,出现一些奇特的景象也有可能。《黄图杂志》记载这样一个传说:十三陵陵区天刚一黑,“有神灯出,宫娥引驾以行”,不少看陵的太监曾看到过。吏部虞淳熙写过一首诗:“夜深遥接白云平,原上金灯夜夜明。山鬼萝衣挽秋驾,青冥有路不教行。”有人分析,可能是磷光的某种现象。 墓主奇耻 裕陵墓主明英宗朱祁镇有着极为特殊的经历,自出生就有诸多故事。据说贵妃孙氏为争皇后位,不惜用偷梁换柱之计,把宫女所生说成是自己所产。这样朱祁镇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九岁登基做皇帝,年号正统,政务依赖皇太后和大臣杨荣、杨溥、杨士奇,称为“三杨”。随着时间推移,皇太后与三位老臣年迈多病,渐渐退出了政坛。朱祁镇宠信的太监王振执掌了大权。 此时,蒙古的瓦剌部强大起来。首领也先率兵攻至大同。朱祁镇在王振的怂恿下,决定率50万大军御驾亲征。于谦等人极力劝阻,无用。出征后,两军刚一交锋,明军先行撤退。此时,王振也没忘记带大军绕道去老家走走。大军退至怀来县的土木堡,被瓦剌军追上,包围。也先假称议和,英宗皇帝中计,使50万大军全军覆没,朱祁镇被生擒活捉,史称“土木之战”。 消息传到京城,宫中一片大乱。有人主张南逃,迁都南京。于谦挺身而出,厉声说:主张南迁的,该杀,“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难道不知道宋朝南渡的后果吗!朱祁镇的弟弟郕王朱祁珏认定于谦的见解,守城的决策就这样定下来了。国难当头,太子又小,国不能一日无主。众大臣请求皇太后,立朱祁珏为皇帝。朱祁珏又惊又喜,忐忑不安,问于谦的想法。于谦义正辞严地说:我们考虑的是国家的安危,并不是个人的私利。朱祁珏这才踏实下来,于正统十四年(1449)九月当上了皇帝。 兵部尚书于谦建议,也先扣留英宗,一定会大举南下进攻京城,要做好各方面的物质准备。于谦统一调度,制造了盔甲、火炮等军需用品,京城集结了20多万军民。不出所料,有了皇帝在手的瓦剌军继续南下,进攻北京,以明英宗为人质,逼朝廷投降。有人建议收兵固守,使敌兵劳累衰竭。于谦不同意说:为什么示弱,让敌人更加轻视我们。于谦马上调遣诸将,带领22万兵士,在九城门外摆开阵势。于谦本人也率领兵士在德胜门外列阵,命令把九个城门全部关闭,抱定必死的决心,下令:临阵将领不顾部队先行退却的,斩将领;军士不顾将领先退却的,后队斩前队。在于谦的指挥下,军民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打败了瓦剌军的进攻,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 瓦剌军觉得朱祁镇没有任何价值,便放回京城。此时,当上了皇帝的朱祁珏,年号景泰,尊哥哥朱祁镇为太上皇,住进南宫,实际上软禁起来。朱祁珏又废掉太子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怀献太子。景泰七年,朱祁珏开始在天寿山建造陵寝。 经历几年软禁生活的朱祁镇,心中不是滋味,在徐有贞、石亨等人的精心策划下,乘朱祁珏生病之机,于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凌晨,抢在朱祁珏上朝之前,强行进入宫中,坐上宝座,当了皇帝,史称“夺门之变”。 于谦其人 重新登基的朱祁镇,在奸臣的怂恿下,以“谋逆罪”将于谦杀害。于谦(1398-1457)字廷益,浙江钱塘人,七岁时,有个和尚看他的相貌出众说:一定是将来救世的宰相。永乐十九年,于谦考中了进士。宣德初年,任命于谦为御史,奏对的时候,他声音洪亮,语言流畅。皇帝听得很仔细。此时汉王高煦造反,宣宗皇帝亲征,带上了于谦。大军驻扎在乐安,高煦出来投降,皇帝让于谦口头历数他的罪行。于谦义正词严,声色俱厉。高煦伏在地上战栗不止,自称罪该万死。皇帝非常赞赏他的能力,班师回朝,特殊奖赏了于谦。 正统年间,宦官王振专权,百官大臣争相献金求媚。于谦每次进京奏事,从不带任何礼品。有人劝他说:不送金银财宝,还不带点儿土产?于谦微微一笑,甩了甩两只袖子说:只有清风。他写了《入京》一诗:“绢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清风两袖”便传为成语。有人怀疑他贪了很多财物。被害后,他的家中什么财产也没抄出来,只有“正室”锁得很紧,以为藏有重金,打开一看,全是皇帝赏赐的蟒袍、战剑一类的物品供在室内。《石灰吟》堪称于谦人格的写照:“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惜,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谦祠在东城区原西裱褙胡同23号,有门匾书“于忠肃公祠”。成化二年(1466),宪宗皇帝特诏,恢复于谦的名誉,谥号“肃愍”,将其故宅改为忠节祠,万历十八年(1590),改谥号为“忠肃”,并在祠中立于谦塑像。祠坐北朝南,东为于谦故宅。清顺治年间,像毁,祠也废。光绪年间重修。院内东侧建有奎光楼,为两层小楼。上层魁星阁悬“热血千秋”木匾,正房5间为享堂,硬山合瓦顶,内供于谦塑像。1890年,义和团曾在此设神坛。1976年魁星阁在地震时被震毁。小楼亦被拆除。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有普通人家住在院内。那条胡同不宽,院子也不大,很难想像曾经住过那么大的官员,在那个时兴修私人宅院、别墅的朝代,更是不可思议。景泰皇帝动意准备给他建个大宅子,于谦以国难当头为由坚决不要。 于谦为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相反的是,英宗却为死去的王振塑了像。英宗改年号为天顺,废景泰帝,朱祁珏还是郕王,住进西内;朱见济为怀献世子;朱祁珏的肃孝皇后杭氏及贵妃唐氏,都革去名号。朱祁镇彻底否认了朱祁珏的皇帝地位,并把朱祁珏在天寿山建的陵寝捣毁。不久,朱祁珏死去,葬礼也按亲王的标准操办,谥号戾。妃嫔唐氏等人都赐红帛自尽,殉葬。兄弟二人一报还了一报。 终止殉葬 朱祁镇对朱氏家族的贡献是废除了殉葬制。他之前的几代皇帝死后,都有众多的妃嫔殉葬。殉葬者得到的荣誉是追赠谥号,表彰其行为。每年祭祀皇帝时,可以分得一点“香火”。家属可以得到“朝天女户”的优恤。《明史·后妃传》载:“太祖崩,宫人多从死者。建文、永乐时,相继优恤……带俸世袭锦衣卫千百户,人谓之‘太祖朝天女户’。”有一首明宫词:“掖廷供奉已多年,恩泽常忧雨露偏。龙驭上宾初进爵,可怜女户尽朝天。” 强迫女性殉葬的制度萌芽于氏族社会末期。秦汉之后,这种制度基本消失了。 明朝初期,嫔妃殉葬制度死灰复燃。明英宗以前的太祖、成祖、仁宗、宣宗、景帝时期,人殉是皇室公开的惯例。据统计,明太祖死后,约有38人殉葬。成祖殉葬的妃嫔有16至30余人。仁宗死后有5个妃子殉葬。宣宗的景陵殉葬有7至10人。至于朱祁珏的“诸妃嫔唐氏等”,又是若干人殉葬。5个皇帝加起来,殉葬妃嫔在百人左右。 能力与品格没有必然的联系。英宗为人忠厚,很重感情,可能是鉴于这些原因,临终前把宪宗叫到身边说:“用人殉葬,吾不忍也。此事宜自我止,后世子孙勿复为之。”明初以来实行的妃嫔殉葬制度就此废除,此后成为定制。“历成祖,仁、宣二宗亦皆用殉。景帝以郕王薨,犹用其制,盖当时王府皆然。至英宗遗诏,始罢之。”殉葬废除了,却引出了一段故事。 钱氏是朱祁镇的元配,正统七年立为皇后,与朱祁镇的感情非常深厚。英宗被俘后,钱皇后思念英宗,日夜祈祷号哭,累了就随便躺在凉地上休息,以至损坏了一条腿,哭瞎了一只眼睛。钱皇后没有生育儿女。周贵妃生下了英宗长子朱见深,被立为皇太子。周贵妃昌平州人,母凭子贵,自恃有功。英宗担心将来太子即位后,不尊钱氏的皇后地位,临终前留下遗嘱:“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 明宪宗朱见深继承了皇位,尊生母周氏为皇太后。钱氏为慈懿皇太后。成化四年,钱太后去世,果然如朱祁镇所料,周氏不愿意让钱氏与朱祁镇合葬。有大臣提议在裕陵墓穴留出位置,放三口棺材。这一方案被否决了。宪宗朱见深不满意周氏的做法,又不愿违抗母命,因而反复开会讨论研究。最后在朝廷大臣的极力劝说下,文武百官又跪于文华门外请愿,从上午跪到下午,皇帝才终于同意在裕陵的墓穴中留出位置。然而墓穴却做了特殊安排。朱祁镇的“元堂”左边挖了一条特殊的隧道,让安放钱太后棺椁,相距有数丈远,而且还给堵死,其用意很明显,虽同在地下也无法沟通。只有右边的隧道相通,那是周太后将来的位置。 弘治十七年,周氏死后,合葬在裕陵。钱氏为孝庄皇后,周氏因为有子而立为孝肃皇后。地位才得以并列。 顾炎武在《昌平山水记》中说:十三陵一般都是一帝一后合葬。因继立或追尊生母等原因而升为皇后的便合葬在一起。裕陵以后,出现了与多位皇后并葬的情况。陵中出现了妃子墓。摄影:刘望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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