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义生逢乱世,一生遇到很多艰险,生死考验也很多,但从来没有像促成北平和平这样艰难。毛泽东指出:对于平、津、张、唐地区的国民党军队,人民解放军完全有能力、有把握用战斗手段将其全部迅速歼灭,但是为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保护文化古都北平以及北方工业重镇天津的工商业,仍然力争用和平方法解决问题。 本质上不愿打内战 由于傅作义还有实力可恃、有路可走时,他对和谈、对起义长时间处于犹豫动摇中。 1948年10月到12月的三个月,是傅作义终日痛苦,难下决心的三个月。从刘后同的《北京古城和平纪略》中就可以明显地看出:傅作义每天几乎都在情绪的起伏摇摆中。忠与义的道德问题,与中共和解放军进行军事博弈、政治谈判问题,个人政治地位及部下出路问题,如何对付国民党中央军的布防及军统特务的监视,可以说是困难重重、阻力多多、错综复杂,哪一个处理不好,和平都可能流产。 傅作义为人质朴谦逊,生活俭约谨严,他是国民党党员,但不与国民党官僚同流合污。他谦虚和蔼,平易近人的布衣将军风度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平时他总是一身布军装,一床白布被褥,不吸烟,不喝酒,吃饭不过是几个没碱的馒头、稀饭、几碟素菜而已。数十年如一日。他一生谨慎,从不说上司的是非,在下属面前也绝少流露心事。他自我奋斗,自强不息,在形势严峻危难的时候,有一种罕见的忍耐精神。尽管傅作义的部队能打仗,但他本质上是从来不愿打内战的。涿州谈判时他即提出:从此退出军界,不打内战。抗战胜利后,1946年傅作义在重庆参加国民党政协会议期间四次提出辞呈,请求退休还乡。并表示“所部军政人员,悉由国家征调。”说明他对权力并不恋栈。更为重要的是,傅作义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军人,他深知“战争要靠人心和精神。”1931年,他主政绥远时就提出:“二分军事,三分政治,五分经济”的观点。在绥远,他剿灭土匪,整顿财政,稳定物价,开源节流,组织部队帮助老百姓发展生产,被称为绥远历史上的“黄金时代。”国民政府副总统李宗仁曾这样评价傅作义:“他不仅是一员战将,也是一个杰出的行政人才。” 傅作义对国民党的政治腐败并非没有认识,在很多事情上还深受其害。抗战后期,蒋介石亲自批给傅作义部一批弹械,但傅作义的西安办事处主任却拿不到武器。因为蒋的军械仓库主任说:要武器,就一定要出钱。傅作义说:钱当然付,可否出一收据,仓库主任利令智昏,真的写了收据,傅作义有证据在握,立刻告到蒋介石那里。蒋介石当即撤了仓库主任的职,但不久又安排他当另一仓库主任。这种贿赂公行的做法比比皆是。蒋介石视黄埔军校系统的军队为嫡系部队,对后来逐渐投靠国民政府的部队称为“杂牌军”,如冯玉祥、阎锡山等地方部队,因此在军械配给和使用上待遇不一,甚至想通过抗战将其消灭掉。抗战胜利后,他曾索阅全国部队番号的清册,见非黄埔系的尚有数百师之多,顿感不悦,说“打了八年,还有这许多番号?”领袖对将领和部队不能一视同仁,对“杂牌军”的不信任使得后来战争中的离心离德成为必然。 “剿总”副司令之女上抗大 在傅作义与共产党谈判之初,双方都在探摸对方的底细,中共地下党员刘桂枝奉晋察冀中央局城工部长刘仁的命令,请傅作义的老师刘后同劝其步吴化文后尘进行起义。吴化文是济南国民党整编96军军长,1948年9月16日,率两万多官兵起义,使解放军迅速攻克济南。中共地下党坚持要么起义、要么投降两条路。傅作义说:我不能起义,要起义对不起蒋先生;我 也不能投降,我一向是能打仗的。刘后同对傅作义来说既是师友也是幕僚。他深知傅作义的历史和为人,他说:“傅作义可做断头将军,不能做降将军也。”在涿州大战时,奉军派傅作义在保定军校学习时教战术的教官写信向他劝降,傅作义幽默地说:“老师教我们的战术中,学生并未学到投降这一项,故不敢从命。”刘后同认为,让傅作义投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与解放军开始接触则是傅作义可以接受的。后来,学委负责人崔月犁在中共太原地下党员、傅作义的同乡杜任之的引见下与刘后同见了面,刘后同十分喜欢和信任这个年轻的共产党人,并对他的安危十分关注。 1948年1月6日,傅作义看到第二次和平谈判的条款后,情绪极为波动,因为解放军要他缴中央军的武器,他认为难以办到,“且言辞近乎恫吓”,他气愤地说:“我岂怕死之人!吾唯婴城而守,与城俱亡矣。”刘后同百般劝解,认为和谈双方有分歧是正常的事,但不能再跟蒋介石干是傅作义必须下定的决心。刘后同经历多且智谋过人,他深刻指出,现在“国军每战必败,因政治自腐,故士卒战意消沉,非兵之不多,械之不精也。”因国民政府“政治无能,经济破产,文官三只手,武官四只脚。”“在平津唐三地,值兹地冻天寒,食处两皆无着,巷曲道旁,往往见有衣冠整洁之白叟、黄童呻吟僵毙”。 这对傅作义震动很大,种种不正常的社会现象都说明离国民党统治的崩溃为时不远了。 从1948年10月30日到1949年1月22日,在85天的时间里,刘后同会晤傅作义达34次之多,最长的会面达10小时之久,正式致傅作义的信函也有11封。在战略上,刘后同劝傅作义的部队成“囊弓之态”,为和平作铺垫。他积极寻访与中共联系的线索,会见张申府、张东荪等人,尤其与中共地下党崔月犁多次交换相关意见。关键时刻,他劝傅作义“勿飞南京”,自投樊篱。和平协议达成后,刘后同“悄然身退,飘然返津”。因长时间的操劳、思虑和焦急,刘后同的右眼失明。北平和平解放后,他被人们誉为“和平老人”。 邓宝珊是傅作义的把兄弟,也是华北“剿总”的副司令。他是傅作义军政集团的重要骨干,对傅作义下最后决心起了重要作用。这不仅在于他们共同的利益,还在于邓宝珊与中共多年保持着良好关系。1979年,在邓宝珊的追悼大会上,他被称为:中国共产党“党外亲密战友和著名的爱国人士”。邓宝珊早期是冯玉祥的部下,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受中共早期领导人李大钊的影响很大。北伐战争期间,邓宝珊率军与奉系军阀作战,1925年12月13日,邓宝珊在天津发表通电,“宝珊等誓与民众效命,扫荡残贼。今者奉命北指,直捣津鲁,驱彼凶顽,救民水火”,这个通电是李大钊为其起草的。通电一发,各地报纸均发号外说:“中国北方军人将领联合起义,响应北伐军出师北伐。”大革命失败后,邓宝珊出重金资助过共产党人刘伯承、刘伯坚等人。抗战时期,邓宝珊多次去延安,和毛泽东数次彻夜长谈。他还送女儿到延安抗大学习。抗战时期,为了维护延安的安全,驻守榆林的邓宝珊做了很多工作。1944年12月22日,毛主席给邓宝珊的信中写道:“去年时局转换,先生尽了大力,我们不会忘记。八年抗战,先生支持北线,保护边区,为德之大,更不敢忘……” 邓宝珊对共产党的政策和共产党人基本还是了解的。 35军被歼后常“自批其颊” 1948年12月28日,极度矛盾的傅作义把邓宝珊接到北平,在回城的车上,傅作义狠打自己两个嘴巴,一言不发,邓宝珊十分诧异,因为傅作义为人做事一向从容,这种失态的确非比寻常。其实,自从35军被全歼后,傅作义的部下就不断地看到他“自批其颊”,邓宝珊明白傅作义的内心痛苦到了极点。崔月犁抓住机会对邓说:“你和傅先生是老同事,希望你劝傅先生赶快下决心和谈,时间不多了,争取北平和平解放,为人民做点好事,”邓表示要竭力劝说傅作义。
傅作义军政集团的另一个重要人物马占山也是不能忽视的。马占山是东北抗战名将。抗战时他与傅作义、邓宝珊结成金兰兄弟,是他们三人中的年长者。马占山一生颇多坎坷,政治阅历丰富。抗战时期,因打猎时右手负伤,正好途经延安,毛泽东派最好的医生对他精心照料。养伤期间,毛泽东探望马占山时曾风趣地说:“养好伤你就早走吧,你是世界知名人士,万一你死在延安,蒋介石会大做文章,给我带来洗不掉的污点。”马占山也笑着说:“不要紧,我死不了”。抗战胜利后,马占山的部队归傅作义统一指挥,他自己因病长期住在北平。对和平解放北平,他的态度非常鲜明。马占山对傅作义说:蒋介石消灭异己,壮大嫡系,永远也不会改变。不要因为你傅宜生一个人,而把千年古都,一二百万人民的生命财产毁于一旦,做一个历史罪人。 在抉择和平的时期,傅作义的顾虑是多方面的。阎锡山是我们必须提到的一个重要人物。不仅他是傅作义的同乡,更是他多年的上司,傅作义对他既敬且畏,就是担任华北“剿总”司令时,按说华北地盘上的一切军政大权尽在其囊中,但他仍把山西划出来,认为不敢领导老上级。阎锡山是顽固的反共派。为了消灭共产党,抗战胜利后,他留用大量日本顾问以为所用,他的做法引起了傅作义的强烈不满。1949年7月14日,傅作义给毛泽东发电报,谈到和平解放的动机时说:“去年阎锡山曾告我,必须利用日本的力量,才能阻止共军的前进,并且先组织日本军人的华北空军义勇队,即可确保华北。这段话对我刺激最大,也可说是加强北平和平解决的因素之一。试想:反动派如果再把日本强盗引进来,我们流血牺牲的抗日战争是为了什么?绥远部队抗日最早,且未取得蒋阎同意,自动袭击百灵庙,成功后把荣誉归之政府,才得到蒋阎的承认。”对阎锡山的所作所为蒋介石是默许的,傅作义对这一点绝不认同。 国民党集团的重要人物李济深、白崇禧也都先后发来电报,希望傅作义早发和平通电,尽管他们的目的是逼迫蒋介石下台,但国民党军政集团分崩离析、离心离德的现状,都对傅作义下定和平解放的最后决心产生了重要影响。傅作义既无法在军事上与解放军抗衡,对国民党的政治前途又十分失望,走上和平之路就成为他最终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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