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雪

    听到那呼啸的西北风，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时，儿时过冬天儿的趣事乐事，又情不自禁地浮现在脑海。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单位在一座旧库房的基础上建起了职工家属宿舍，东、西、南、北房共计五十多间，中间是一个长近百米、宽约七十多米的大院子，大院成为孩子们玩耍的“乐园”。

    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印象最深的就是冬天的寒冷。上学要穿棉裤、棉袄、棉鞋、戴棉手套、棉帽子，出门还要再穿上件棉猴儿。即使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那飕飕的寒风还是往你身上钻，将寒意刺入你的骨髓，让你深切体会寒风刺骨的滋味。

    那时我们只上半天课，下午在学习小组写完作业后，便在屋里“猫不住”了，纷纷跑到院里疯玩，男孩子们踢足球、玩撞拐、推铁环、弹球、拍三角等；女孩子们则聚到一起跳皮筋、踢毽子、跳房子、拽包儿。欢声笑语充满大院，虽然人人冻得两颊通红，鼻涕直流，但仍玩得兴致勃勃，谁都不肯回家。

    下雪了，飘飘扬扬的雪花将大地银装素裹，成群的麻雀飞到大院的树枝上，落到屋檐边，因无处觅食饿得“唧唧喳喳”不停地叫。我和小伙伴们在家门前用笤帚扫出片空地，找来个筛沙子用的圆形铁筛子，用一根一尺多长的细木棍将筛子一头斜支起来，在木棍上拴一条线绳拉到屋内，再抓把黄灿灿的小米撒在筛子下面的地上。做完这一切，就躲到屋门的玻璃后边，聚精会神地等着捕捉麻雀。终于看到有只麻雀儿飞到筛子旁，还机警地围着筛子转，用嘴啄食着撒在筛子外边的米粒，其他麻雀儿看到后，争先恐后地飞过来，筛子外边的米粒很快被啄食的干干净净。胆儿大的麻雀禁不住小米的诱惑，勇敢地进入筛子下面去吃小米，一只、两只、三只……我们在门后看的心花怒放，等都进入筛底，突然拉扯小线，支撑筛子的木棍被拉倒，筛子猛扣下来，虽有几只麻雀飞走，但多数被扣在筛子中。大家呼叫着从屋里冲出来，围着筛子，把手从筛底伸进去捉麻雀。

    冬天儿雪多，有时一场大雪下十几厘米厚，能没过脚脖子。只要雪一停，大院中的左邻右舍不用招呼，都主动地拿着笤帚、铁锹等工具出来扫雪。我们这些孩子们也不落后，没有工具时，便戴着棉手套，把雪撮成一堆儿，用手拍成一个雪球，然后在厚厚的雪地里滚着玩，让雪球越滚个儿越大。

    积雪最后都被撮到大院南墙根下的低洼地，孩子们聚到一起又玩起“堆雪人”——用煤球给雪人大脑袋上安两只眼睛，找根胡萝卜做雪人的长鼻子，让雪人咧开大嘴傻笑，叫雪人手握一根长棍当步枪。我们充分发挥想像力、创造力，比赛谁堆的雪人威武高大，谁堆的雪人滑稽可笑。面对自己的“杰作”，我们会围着它跑着、跳着、笑着，不断地欣赏、修改，并对别的小朋友堆的雪人评头论足。

    雪过天晴，大院南墙根下的积雪融化了，晚上气温低，雪水冻成了光溜溜的冰。院里的孩子们发现后又排着队溜冰玩。从平地助跑冲到冰面上，借奔跑的惯性，“嗖”地一下在冰面上快速滑行，有时能滑行十几米远，惊险又刺激。有的小朋友因害怕或没掌握要领，一不小心在冰面上摔一溜跟头，大家哄笑着高喊“嘿！摔了个懒驴打滚。”有时被摔倒，身体还往前滑行，又有人喊“快看，老太太钻被窝。”那时的孩子特皮实，穿的衣服又厚，从没摔伤过，摔倒爬起来，又乐呵呵地排队接着玩。

    放寒假后，时间充裕了，大伙儿便不满足在院中玩耍。大院东边有个叫南窑的地方，那里有七八座废弃的旧砖窑，四五个因烧砖取土形成的水塘，最大的水塘面积有上百亩。

    童年天生爱模仿、爱冒险、爱玩有刺激的，我和小伙伴们最爱到南窑打雪仗。野地里的积雪没有融化，在白雪皑皑的旷野里，一个个旧砖窑就像电影中鬼子的炮楼，大伙儿学电影中的情节，一拨儿扮八路军攻打“炮楼”，一拨儿扮鬼子守“炮楼”。扮八路军的小伙伴们腰里别上木制手枪，手里拿着玩具大刀或红缨枪，指挥员的脖子上还挂着塑料壳望远镜。战斗打响了，扮八路军的一方嘴里高喊着“冲啊”、“杀啊”，用攥成团的雪球向“炮楼”投去。扮鬼子的一方则居高临下顽抗，用雪球还击。战斗激烈，雪球在空中飞舞。雪球打到身上、头上，也火辣辣的疼，甚至起包，但绝不会“开瓢儿”。每次战斗，都是八路军取得最后胜利，因为野地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充足“弹药”。而“鬼子”一方在窑顶上面积狭窄，战斗时间一长，“弹药”就耗干净，不缴械投降只能被动挨打。扮鬼子的小伙伴们不干了，要求交阵换地、交换身份，否则就不玩了。扮八路军的一方只好去扮鬼子守“炮楼”，第二次战斗再次打响。当小伙伴们疯够了、玩够了，就排着队，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雄赳赳、气昂昂地胜利凯旋。

    南窑的水塘冻了厚厚的冰，冰面像光滑的镜子。后来，大家看到有人在上面滑冰车，羡慕不已，于是动手自己做冰车——在家里找出木板、铁棍、钉子、手锯，锯两根五十厘米长的木方子，在上面横着钉上木板，再在木方子底面嵌上铁棍，安上个板凳，一个简易冰车就做成了。还要找两根小手指粗细的铁棍做冰锥，没有冰锥支撑冰面，冰车就不能滑行。大家在冰锥的一头安上木把手，另一头放到煤球炉子中烧红，用铁锤子将它砸尖。把新做的冰车放到冰面上，坐上冰车，手握冰锥，用冰锥支撑冰面，冰车就滑得快，在宽敞的冰面上风驰电掣，心里甭提多美了。有时十几个小伙伴进行冰车滑行比赛，一声哨响，大家驾驭着冰车你追我赶，互不相让，谁得了冠军，双手举冰锥欢呼，无比自豪。

    后来，附近工厂的工人穿着冰鞋到冰面滑冰，姿势美极啦，这可让我由衷佩服、惊叹和羡慕，渴望也有一双冰鞋，能在冰面上纵横驰骋。那个年代的孩子动手能力特别强，我自己找来两块两厘米厚的木板和角铁，把木板锯成鞋底型，把角铁也截成和鞋底一般长。又从钳工王大爷家借来手枪钻，给角铁打了几个眼儿，用螺丝钉把角铁固定到木板中间，再在木板上钉几条结实的布带，把自制的“冰鞋”绑到双脚上。

    刚开始到冰面上练滑冰，摔了不少跟头，也有人耻笑我的“冰鞋”土，但功夫不负苦心人，最终我还是能在冰面上快速滑行和做出一些花样了，引得大院的小伙伴们纷纷丢弃冰车做冰鞋，滑冰一时成为小伙伴们最热门的活动。

    四十多年过去了，多少次在梦中我又回到了儿时的冬天儿，与小伙伴们尽情玩耍，逮麻雀儿、堆雪人、滑冰，笑醒后才知是南柯一梦。冬天儿发生的趣事，就像珍藏的美酒，在心中存的时间越长，就越浓郁越醇香，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