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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趣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纪建国

    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人是靠着爱好和兴趣,才快乐地活在这世界上。那兴趣在别人眼里也许微不足道,但它让爱好者永远有新的发现。我童年时最喜欢夏天那段时光,更具体地说,喜欢有虫子的季节。四十年前我们家住在城南龙潭湖一带。那里的郊野公园,有茂密的树林,是昆虫的乐园,也是我的乐园。

    早春的一天傍晚,母亲用饭盒带回来很多小虫,不细看都分不清个儿,母亲说:“这就是蚕儿。”这之前,我在同学小辉家见过蚕,青白青白的虫儿有两寸多长,它们吃桑叶,可眼前的蚕黑褐色的。母亲看着我疑惑的目光说:“蚕要蜕变很多次。”到哪给它们摘桑叶去,我跑遍整个龙潭湖,只在湖西岸的地方,看到几棵刚冒出嫩芽的桑树,这哪够呀。当时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母亲告诉我:“蚕还可以喂苦麻和榆树叶。”这下我那些蚕虫有了食物来源,它们一天天地长大,蚕的生命在一次次蜕变后变得美丽起来,长成洁白的大虫。我把它们放在手上,它们凉丝地在我手里蠕动着。两个月后它们就开始丝吐,作茧,成蛹,变蛾,甩子,在一张纸上留下一片生命痕迹,完成了一个生命的过程。

    夏天是昆虫生命最活跃的季节,刚到立夏,傍晚人们就能在楼前的小马路上看见一种大个的绿色蜻蜓。它几乎是擦着地面疾飞,嗖地在面前一闪,就飞出去老远。它的学名叫蓝青姆,是蜻蜓中的上品。

    那时我知道的蜻蜓品种很多,它们是陆续出场的——小灰和花扇子飞在湖边的芦苇丛中和荷花间,六月的阳光洒在花扇子身上,色彩最分明,全身遍布了一条黑,一条黄的条纹,像是昼与夜的痕迹。花扇子是最入画的,它尾部有一对扇子总在扇动着,在宁静的湖面上,它总停留在芦苇和荷花的顶尖部,瞬间又腾空而起,是微风一阵,又像是被烫了一下,在原地飞一阵又落下,蜻蜓在绿叶上嬉戏,总让人想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最常见的是黄蜻蜓,一进伏天,它们仿佛是大自然变出来的戏法,一夜之间这世界到处都有它们的踪影,早晨逛公园时,无意间走进一片草地,眼前忽地掀起一阵浪,很多黄蜻蜓忽地一下飞起来,然后就在原地上空悠然地飞着。

    黑锅底像个神秘的大侠,翩翩地飞来飞去。红辣椒和小金黄是蹒跚来迟的贵客,尤其是小金黄,立秋后,它才孤傲地站在一枝很高的枯枝上。蓝湛湛的天把它黄灿灿的彩服映衬得更好看。它是蜻蜓中的孤品,我们这些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一只倒霉的小蝗虫落到我眼前,我三下两下就逮住了它,并把所有的沮丧都摔向了小蝗虫,随手向河里扔去,立刻有两三条鱼儿围过来,争抢着,湖面上泛起一片涟漪的水波。

    一只金龟子像一个瞧热闹的看客,在我眼前嗡嗡地飞着。不远处的树林里又有一种声音在诱惑着我。伏天一种长得小巧精致有着绿色花纹的蝉,叫声很从容很有节奏感,它的学名叫寒蝉。“伏天儿——伏天儿——”它悠闲自在地叫着。

    蝉的种类有四五种,苍蝉是最常见的一种,黑黑的体型很大。我最喜欢寒蝉,循着声音终于看到,它趴在绿叶掩映的树干上,待我举着竹竿粘它时。突然,它沉寂下来,蝉是个聪明的虫儿,一旦它觉得有危险。先是停止鸣叫,旋即撒一泡尿,然后飞走,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了。这时你也安静下来,过一会儿,它又会重新“伏天儿——伏天儿——”地叫着。于是再次举着竹竿小心翼翼地接近蝉时,猛地我的胳膊上像针扎了一样剧痛,我知道遇上了洋剌子,那种小虫碧绿色有玉米粒般大小,通常它躲在枣树叶上,人的肉眼一般难以发现,但它身上的毛,粘在人身上特别疼。很多年过去了,每当与童年伙伴聊起它,都有如芒在背的感觉,总也忘不了。

    傍晚我回到家,母亲一看我手里的虫子,就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秋天来了,所有的昆虫依旧不甘寂寞——早晨一只绿色的螳螂落到我家阳台上,薄薄的羽翼裹着里面粉红色的身体,像舞女的纱裙。我刚要摸它一下,它勇敢地挺立起前身,举着一对大钳子,小三角形的脑袋警惕地看着我,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不过我对它不感兴趣,因为屋里的蛐蛐叫起来了,它们才是我最宠爱的虫儿。

    屋角我的床底下,一排溜摆着六七个蛐蛐罐,夜晚它嘟嘟的欢叫伴我而眠。白天我带着它与小伙伴的蛐蛐捉对厮杀。我给它们起了好听的名字——蟹壳,黑头儿,将军等。这些小虫儿可需要精心的照顾,蛐蛐罐里必须垫上一层厚厚的细土,均匀地喷上一些水,要始终保持着潮湿和温暖。蛐蛐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两只雄性遇到一起,就奋力厮杀,直到其中的一只扭头逃窜或蹦出罐子,胜利者则留在原地,振翅而鸣,仿佛向主人报功似的。再看两个斗蛐蛐的男童,一个满脸羞愧,一个洋洋得意,这时刻不知给我和小伙伴们带来多少乐趣。

    记得那时候,为了逮一个好蛐蛐,我们常骑着自行车到郊区的田地里去找。有一次还遇到了蛇,吓得我们撒腿就跑,以后再也不敢去郊区逮蛐蛐了。由于爱养蛐蛐,后来我还知道,中国历代养蛐蛐的历史可长了,早在《清宫词鳖山蛰声》中就有记载:“元夕乾清宴近臣,唐花列与几筵平,秋虫忽向鳖山底,相和宫嫔笑语声”。

    童年的时候,在凉爽的夜晚,有一种虫儿的叫声最好听,如金钟悬空一般,滴铃铃地摇出一串儿悦耳的声音。我是在楼下一家修理部的旧物堆旁听到它的鸣叫,隔着一扇大铁门我觉得它的声音仿佛很近,用手电筒照了很长时间都没看到它,但那声音我一直没忘。后来我才知道,翁偶虹先生在《冬日话秋虫》中,对这种小虫曾有过详细的描述——那虫儿就叫金钟儿。

    不知不觉几十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们周围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多的变化,然而每到夏秋之际我已很难听到百虫儿的鸣叫了,那些入诗入画的虫儿都消失了,每逢这时刻,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那些虫儿曾经给我的童年岁月以无穷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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