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德胜门箭楼

    如果从西周，眼下北京的这块地界上出现了最早的城市“燕”和“蓟”算起，北京这座古城已经差不多三千岁了。因为历史久远，所以北京有着太多的历史文化流传和典故，北京的一个镇，一个村，一条街，一条胡同，甚至一口井，一块砖石都有故事。它们有的已被史学家们拂去历史的尘埃，放射出金子般魅人的光彩；有的如散落在泥土中的珍珠，待我们这些后人在先人遗失的沙砾中细心地捡拾，并把它们串联起来。为此，我们开辟了“古都地理”这样一方园地，希望有心人来此耕耘。

    对往昔的追忆是由衷的，如果停留在童年的印迹中，德胜门箭楼，平地耸立，气势磅礴，那迷人的雄姿，让人难忘。

    上世纪七十年代，这座箭楼虽然历经了几百年岁月和烽烟战火的洗涤，四面角檐已脱色陈旧，城墙四围有大面积残破的老城砖，从垛口上还可以看到迎风摇曳的荒草，但你会发现无论站在哪个角落去观赏，都难以掩盖住它那别样的风采。任由春夏秋冬、暑往寒来，它始终是那么巍峨挺立、气度不凡，像一名威严的将军，矗立在京城的正北，镇守着京师的北大门。在当时，这座箭楼绝对是个地标式的建筑物，时至今日，也依然如此，这里就是我成长的地方。

    箭楼好似界碑，南侧为内城，北侧为外城，按当地百姓的俗称就是“德内”和“德外”。

    打小我与家人就一起闲居在箭楼外城的护城河畔。听奶奶讲祖上是正根的旗人，正黄旗后裔，所以奶奶在我们那一带和她老同辈的人当中是大脚，走路稳稳当当的。老人家一生朴实大度，具有满族人特有的豪爽性格：豁达、开朗，待人热情诚恳，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年，箭楼前有座小桥，桥身两侧安装有木围栏，因年代久远，也已经很破旧了，桥面不算很宽阔，但却特牢固，承载着城内外人们的出行和多种车辆的通过。在小桥下面，清澈见底的护城河水，舒缓而悠闲地自西向东，静悄悄地流淌着，穿过桥洞，奔向远方。

    河道两岸，虽不像歌词中唱的：“风吹稻花香两岸”，却也是野韵横生，风景独好！放眼望去，河堤上，到处是郁郁黄花，一片葱茏。整条河道，水草丰茂，鱼虾追戏、蛙鸣贯耳，水岸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野花，白的、宝蓝色的、淡紫的、粉色的……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它们相互交错着生长，竞相怒放，分外妖娆，如若此时，深深地闻一闻，满鼻腔都会是浓浓的花草香，气味芳醇，沁人心脾，回味无穷，令人心旷神怡，更招惹得各种不知名的小蜂小蝶，嗡嗡作响，纷至沓来，翩翩起舞，争抢花蜜，俨然就是一个大party，好不热闹。

    记得在河岸上经常可以看到有一种蜻蜓，全身漆黑如墨，头、翅、尾通黑，飞行时，灵敏而迅捷，十分惹人喜爱。这种蜻蜓有个俗名，叫“黑老婆儿”，与其他的蜻蜓（北京话叫老流力），如“小膏药”、“老灰儿”、“叶子儿”等等一起穿飞在花丛间及河床中间捕食蚊虫。

    顺着河沿随便走走，就能发现许多野生的小蝌蚪，它们扭动着黑黑的大头和小尾巴，摇头晃尾，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捋着河边快乐地寻觅食物，憨态可人。还有成群结队的小白虾和鲫鱼，伴着落日的余晖，在水草间尽情地游戏。

    河道的上游曾有个小水坝，荒芜很久了，很破败的样子，但还可以连通南北两岸。小时候，我时常在上面玩耍，看着纯净的河水从脚下顺流而下，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鼻腔中嗅着浓郁的花草味道，整个身心非常舒爽，仰望天空，瓦蓝瓦蓝的。那时北京的空气新鲜极了，既湿润又干净，沐浴在自然界中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最难忘的是我第一次认识西红柿——它的颜色是青绿青绿的，不是圆圆的，是长圆状，野生野长在河坡上的杂草中，密密麻麻很多，又壮又大，和现在我们见到的不太一样，是另外一个品种的。后来奶奶告诉我：“这叫奶柿子，它有个俗名叫‘贼不偷’。”甭看名字不好听，但却非常爽口，水分很大，汁很多。那次我真正是吃了个肚歪。

    每到仲夏时节，当钟楼的晨钟还没有响起的时候，老早地就会有群鸽在箭楼上空飞翔了，伴随着家家户户的炊烟，在细雨中那悠扬的鸽哨音划过濛濛的雨雾，宛若天籁，使我们记忆永远会定格在那一瞬间，那是我在童年时最爱听到的“三音”之一。顺便提一下，另两音是蛙鸣和蟋蟀声。

    傍晚时分，成百上千只雨燕，聚拢在箭楼周围，飞旋盘绕。它们时而在角檐下憩息耳语，时而又从楼角边的最高处一个急俯冲，飞驰到河床上轻抄流水，紧跟着一个鹞子翻身，又戏逐着其他的同伴，渐飞渐远，迷失在岸坡上阵阵的花香中，它们忘情地展示着自己的舞姿，整座箭楼就好像鸟儿的天堂，它们云集在此，快乐地欢唱交流，度过这美好的时光。

    如果说箭楼的外城景物只是点缀而已，那内城则是实至名归的景致了！

    与箭楼毗邻的就是后三海，也就是北京人都知道的什刹海。在元朝时叫“海子”。后三海包括什刹前海、什刹后海和什刹西海，三水相连，是活水，引的是京西玉泉山的水。那时的什刹海两岸，美景如画，遍植杨柳，是北京城著名的杨柳岸。按照风水讲，杨即阳；柳占阴；阴阳互充，各得其所，是天然的风水宝地！

    记得和儿时的小伙伴们经常沿着河岸，追嬉玩闹，一眼望去，两岸尽是密密的垂柳，像挂起了一道绿色的幔帐，柳丝迎风飞舞，宛若翠浪翻空，在那看不尽的浓荫深处，时而传来呖呖的鸟啼声，清脆悦耳，真有点“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后门桥附近，我最爱去的“燕京书店”，每每把攒下来的零花钱，买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小人书时，那简直就像过年一样开心，惬意极了。

    在德胜门当地过去有句老话：“穷德胜门，恶果子市，不开眼的西涤胡同。”我想那是旧社会人们发自心底的抱怨。但今天的德胜门，早已是今非昔比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去低矮的平房，早已被漂亮的楼宅所取代。看着鳞次栉比的轿车，有序地排列在小区里，彰显了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富足。看着出出进进的老人们脸上流露出的愉悦的神情和饱满的精神状态，我知道那才是他们想要过的日子。

    在箭楼附近，有两座公园——人定湖公园和北滨河公园，每天都会吸引很多人去那里休闲和锻炼身体，园子里经常能见到伴着笼中的鸟鸣打太极拳的老者；能听到京剧中的京腔，那是有人在吊嗓子；能看到博弈者散淡的神情……天地之闲，因人而异，大家都在不同的层面，享受着生活的乐趣。

    箭楼周边的配套设施也日臻完善，各种大型的购物中心和综合市场，层出不穷，各类学校遍布左右，不同风味的酒楼目不暇接，电影院、医院、书店、菜市场……更是一应俱全，方便着周围居民的日常生活。

    交通的发展更是迅猛，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原来此地就是重要的交通枢纽，现在更加体现出来。连贯东西，纵横南北，紧紧地和北京城连在一起。向北，可直接和八达岭高速路贯通，去奥林匹克公园和奥运场馆，坐直通班车十几分钟即可到达。跨过箭楼一路南行，能够直达天安门广场；而西面，全国最大的北京动物园也不过5至6站；在东侧，沿二环主路可直奔首都国际机场，全程都是在快速路上行驶的。我保证你连一个红绿灯也不会看到。

    回首往事，是为了对未来有更大的期待和憧憬，沉醉其间，回味着童年时的欢颜，虽然零碎，但生动而真实。德胜门箭楼周边的巨大变化，恰恰是整个北京城发展的一个缩影，也是新中国成立60年辉煌最有力的佐证。假若说北京城是座大的四合院，那么德胜门箭楼就只是一个小“窗”而已。愿这扇小“窗”，吐故纳新，与时俱进！愿我们的人民幸福安康，自强不息。愿我们伟大祖国，日新月异，繁荣富强，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