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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中 恰同学少年

2002-12-1 11:00| 发布者: 罗进步

 我是1959年考入了日思夜想的四中的,那可是无数男孩子向往的“圣地”。

    四中有当时全市中学里最大的操场。我从小爱玩好动,这下如鱼得水。每天放了学,便抱着足球往操场跑。有时玩到天黑了,一脚踢上去,只能借着月光看到空中一黑点,“砰”地一声落地后,看不到球跑哪儿去了。怕球丢了,与同伴约好,第二天一开校门就来找。可待找到球后,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疯玩。

    那以前,在“中苏友好”时期,各中学都学俄语,我们班则是恢复英语教学的第一批,一些同学不愿意学,校少先队总辅导员韩振东老师便指导我班中队辅导员黄大树(外号“哈拉朔”——俄语“好”)和刘继光,组织我们开展“英语中队会”活动。在一个多月中,我们去外文出版社访问了老红军,请他们讲怎样用英语当武器与敌人斗争,与友好国家交朋友。我们学着朗诵英语诗文,自编自演英语小话剧,全班同学都学会用英语唱《社会主义好》。开队会那天,广播电台、《辅导员》杂志都做了采访、报道。通过队会活动,同学们把自己的学习与祖国的需要连在一起,提高了学习兴趣和自觉性。

    就在我们“无忧无虑”地成长时,身边悄悄发生了重大变化。由于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加上冒进、浮夸风的人祸,加剧了经济困难,“老大哥”也撕协议、撤专家、逼还债。困难当头,同甘共苦,记得我们学校有很多高干子弟,全部入了集体伙食,与同学们吃一锅里的菜,喝一盆里的汤。大家还为国分忧,勒紧裤带,主动报名,减了粮食定量。副食也基本没有了,每顿饭见不到什么油水。

    张钟祥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教语文课。他给我们讲卧薪尝胆的故事,朗诵新编历史剧《胆剑篇》剧本,还给我们讲解“发愤图强”中“发愤”的深刻含义。

    音乐课的凌青云老师,是著名的男中音歌唱家。他教我们唱《毕业歌》,讲他们那一代青年奔赴抗战前线,“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带我们重温《黄河大合唱》的历史背景,一句句分析歌词,一遍遍放唱片,使热血少年个个心情激荡,胸中充满民族自豪感和历史责任感。

    当年北京市只有四位“特级中学教师”,四中就占两位。化学课的刘景昆老师年近七旬,患有严重的风湿病,但他坚持亲自登台讲课,以实际行动“共渡难关”。记得当时,我们穿汗衫,而刘老却是穿棉裤,戴围脖,坐在轮椅上。他讲的课,深入浅出,简明扼要——那是他多年教学的精华。他还讲四中的革命传统,讲爱国、讲做人的原则。刘老与教物理的张老(子锷)的两尊半身铜像,现耸立在四中校园的翠柏苍松之间,供人瞻仰、追思。

    四中领导在抓思想教育的同时,很重视学生身体健康。学校组织食堂工作人员绞尽脑汁想办法,到处取经学习。为多出分量,米饭要蒸两遍;废弃的白菜头洗干净,拌入作料,做成“人造肉”;把剩米饭,掺上玉米面,蒸成软绵绵的“平顶无眼窝头”,成了至今校友们津津乐道的“四中特产”。每顿饭,都抬出大桶用菜叶熬的“高汤”,给学生们增点营养,填满肚肠。

    学校还从部队借来大卡车,到远郊区去买大白菜,发动全校师生去装卸、运输。白天摊在操场上晾晒,傍晚码成垛,要倒腾几天,掉落的菜叶,蒸成大馅包子。就是老菜帮,也要洗干净,用大缸腌咸菜,吃到开春。

    我们在学校东南角开辟了菜园子。生物课老师带我们在温室中育出秧苗,再移栽到地里,有洋白菜、西红柿、土豆、大白菜。同学们用压水机灌溉。小菜园解决了食堂的部分需要,也增长了我们的农业技能,磨炼了自力更生的意志。

    学校开设了勤工俭学课,我们用碎玻璃片,刮削竹棍,制成筷子,挣加工费。到校办工厂,批量加工木锯上的蝴蝶螺母,学会用台钻、锉刀。我们还生产国家急需的继电器,用研磨膏把一对对紫铜触头研磨得严丝合缝,用手灯照也不能漏一缕光。班级间开展劳动竞赛,看谁干得又多又好。在为国家作贡献的同时,我们也为学校的发展挣来大笔资金。

    别的学校,是学生交班费搞活动,而我们是学校每月发给班费。我们订了许多报纸、杂志,买了不少体育用品,足、篮、排、羽毛球等,应有尽有,还经常搞些文娱活动。

    母校不光给了我们优秀的精神传统,还给了我们高品位的文化熏陶。在做学问方面,四中为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数学组的鲁维新老师,把枯燥的平面几何学讲得生动活泼,激发学生钻研的兴趣,拓宽思路,同学们都爱听他的课,尊称他为“欧儿里德”。鲁老师还“额外”给我们讲了“非欧几何”的几个学派及各自特点、用途,他让我们知道,天外有天,学无止境,也为以后深造打下基础。

    语文课的张钟祥老师特会启发学生独立思考和自学能力。在一次作文课上,他拿出一枚一分硬币放桌上,就让大家以此为题写篇作文。于是,有的同学从“一分钱,一两米”,写到勤俭持家,勤俭建国;有的同学从硬币上的国徽,写到国家的尊严,民族的自豪;有的同学写到国家的经济困难,要自力更生,发愤图强。我则写了一件真事:我在做值日时,捡到一分钱放到讲台上。几天后,无人认领,我用它买了五支粉笔,供大家用,表达了拾金不昧,热爱集体的思想。

    四中是著名的体育传统校,在三年困难时期又是接待外宾参观的重点学校之一。这更激发了为革命而锻炼,为国争光而锻炼的热潮。课余时间,操场上生龙活虎。操场北边的一排排水泥乒乓球台,总是围着人。各班开展起“学红军传统,走长征路”的象征性长跑,人人参与。每学期都办的校运会,每个班都制订了班徽班旗。为了班集体荣誉,每个同学都各尽所能,报名参加各种项目,校运会成了全校师生的大party。我们请来清华大学的马约翰老教授,还请来过田径名将姜玉宁,为同学做短跑示范。国家女子篮球队也多次应邀来校表演、指导,并与四中校队打“混合比赛”——这都得益于四中的两位国际级篮球裁判——韩茂富老师和吴济民老师。而四中足球队多次夺得全市中学生足球冠军,则与国际级足球裁判迟文德老师的辛勤培养分不开。

    当年我们的课余活动也开展得生动活泼,丰富多彩。高三文科班的大哥哥排演了话剧《关汉卿》。因没女生,他们就男扮女装,演“赛帘秀”,用彩旗作衣裙,脸上涂脂抹粉,一招一式,一笑一颦,还真有个范儿。尤其是那首关汉卿自喻的《铜豌豆》,被不少同学熟记传诵:“我是那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他教我树立了铮铮傲骨,不向邪恶低头。

    每周二下午,校舞蹈队就借我班教室排练。我们帮助把桌椅摞到教室后部,前面就成了舞台。他们与女六中的舞伴,演出过《洗衣歌》、《鄂尔多斯舞》、《红绸舞》……还辅导各班文娱活动,活跃了学校生活。

    每年国庆游行,四中都要担重头戏,领受最艰巨的任务。初二时,我参加了国庆仪仗队的训练,经受了一次终生难忘的考验。大日头直晒下,拔正步,头、颈、胸、腿、膝都要绷上劲。踢出正步不能晃,要吊在空中,让教练用绳拉。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爬不上床。第二天咬牙还要去练。从单兵练、成行练、成队练,到成方阵练,就是为了过天安门那一刻,向祖国和人民汇报,让全世界看到中国人民面对困难的精气神。

    学校还培养了学生独立钻研精神和动手能力。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我们学会用有限的资金,创造出无限的乐趣。

    堂兄罗进益是高我两年的四中学长,我俩都对照相感兴趣,就用攒下的零花钱一起去大栅栏或东四的摄影器材店,买人家从整盘胶卷裁下的零头。蒙在黑被窝里,自己装上暗盒(135胶卷),或配上背纸(120胶卷)。论斤买来裁下的相纸边角料,动手洗放照片。我们找来旧木板,钉成曝光箱。废玻璃不合尺寸,又没金刚刀裁,我们就把脸盆盛满水,在水下用剪刀剪玻璃——还真成功了!而且还避免了碎玻璃碴崩到人。我们还买来旧的相机镜头,做成放大机,不光自己玩,还为亲友、同学服务。越玩越有趣,越有趣玩得越深。我的一个同学后来到西双版纳插队,就凭着课外学到的照、冲、洗、放相的技能,办起了摄影部,满足了全县百姓的需求,自己也成了“财”。

    团结互助,是四中的传统。班里沙存海在体育活动时摔倒,腿动不了,是张光东(张云逸大将之子,现为少将)和张立维二话没说,马上背到医院治疗,后来又几次送他去复诊。在校庆100周年时,同学见了面,都没忘这件事。

    华侨范令久同学经常把国外寄给他的巧克力、奶糖分给同学。他还把家中藏书带到教室,让同学们挑。于是,在一个学期内我看完了著名的科学幻想小说《儒勒·凡尔纳全集》,开阔了视野。

    有一次我左脚长了个黄豆大的鸡眼,走路一瘸一拐,硌一下就疼出一身汗。一天中午才吃过午饭,张钟祥老师来到了教室,拿着酒精棉球、小刀等要给我治鸡眼。男孩子的脚又脏又臭,我不好意思伸出来。张老师笑着把我摁在椅子上,一条腿跪在地上把我的鞋袜一一脱掉,再把脚架到他膝盖上,用酒精认真擦净脚后跟,然后一只手捧着我的脚,另一只手一刀一刀削去鸡眼硬壳,然后,又用刀尖把枣核样的鸡眼根挖出,撒上消炎粉,最后又用绷带层层包好,给我穿上鞋,轻轻放在地上。这时,张老师已经站不起身了,我的眼泪也一劲在眼圈里转。

    多年后,张老师遭遇车祸,伤及颅脑,急送北大医院,组织抢救并亲手挽回张老师宝贵生命的神经外科专家,正是他的学生,我的同班同学霍惟炀。在百年校庆上,我们又看到了白发苍苍的张老师和夫人李芬老师,同学们把深重的感激和爱戴献给了他们。

    记得毕业考试前的一个晚上,由于平时学得扎实,又复习得很充分,张老师带全班去北海放松一下。我们用班费租了几条小船,泛舟在太液池上。月上琼岛,白塔倒映水面。有同学情不自禁拉起手风琴,大家应声唱起了《毕业歌》:“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那发自年轻人火热胸膛的歌声,令人心潮澎湃。歌声中,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唱得更起劲了。

    那情、那景、那歌声,成了我四中生活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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