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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西直门一小

2002-12-1 11:00| 发布者: 李秀人

    我的母校西直门一小,像不少胡同一样,在城市改造中消失了。然而那个我人生启蒙和学业初始的地方,却让人魂牵梦萦。

    母校离家不远。本校青砖灰瓦,朱漆门窗,古香古色,像是几进四合院改造而成。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进学校二道门后左侧那棵古老而又茂盛的大槐树,粗壮的树干两个人都抱不拢。分校是灰色的西式建筑,一看便知是教会产业。在分校和本校之间,是神秘而肃静的天主教西堂,儿时的我们常用小手扒住铁艺栏杆好奇地往里观望。

    那时,低年级的同学在本校上课,高年级的同学在分校上课,只有全校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同学们才全集中在分校的操场上,十分热闹。

    虽然入学第一天已是近半个世纪之前的事了,可那天的情景却记忆犹新。上学是我盼望已久的一件事,也是没上过幼儿园的孩子心中很快乐的一件事。家门校门两点一线,家是温馨的,而校园的生活更加吸引着我们。

    那时的小学校条件有限,教室很普通,几乎每个班级黑板上方,都贴着同样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课桌大部分是陈旧的实木桌椅,高矮新旧不尽相同,上面大多刻着前几届学生留下的纪念。没有空调,开始也没有电扇,天热时,老师让同学们把教室的前后门打开,虽然能刮进来点儿风,可也是热乎乎的。冬天,教室里没有暖气,而是请工友来烧火,每个教室中间都放一个硕大的铁炉,有时上课中间,工友也会进来添煤擞灰。冬天哪个同学要坐在炉边附近可就太幸福了,而离炉子远些的,常常冻手冻脚。那时没有家长来接孩子,如果真有家长来接倒新奇了。那时也没有小黄帽,老师看我们排队安全过了马路后,同学们就手挽手高高兴兴回家了,从来没发生过放学途中出事的。

    尽管我们上小学时,各方面的条件差些,可同学们学习都很努力要强,老师们也都特别的负责。

    在众多的老师中,令我最难忘的就是我的启蒙老师孙瑞彬——个子不高,圆脸儿,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儿,一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十分慈祥。

    算起来,孙老师教我们时也不过三十几岁,可已经是六个孩子的母亲了。在教我们时,她又生了第七胎。听说孙老师生小孩儿,我们就要去探望,几个小伙伴一商量,有的回家拿红枣,有的找红糖,我被分配去找小米,结果回家翻箱倒柜一折腾,惊动了三姐,非但没拿成小米还挨了顿呲。姐姐说:“哪有小孩儿给老师送这个的?!”结果,其他几个伙伴也跟我差不多,挨了家长一顿呲。东西没拿到又不能空手去,后来我们只好拿着一张民族大团结的画送给老师。

    虽然孙老师在家要伺候两位老人照顾七个孩子,可她并未因此影响工作。那时每个老师都要家访,酷热的夏日,不但不能午休,还要检查午睡。很多年后孙老师对我讲:“那时真是顶着星星上班,戴着月亮回家呀!”对于那代人的敬业和耐力我由衷地敬佩。

    孙老师虽然像母亲一样地慈祥,可对我们要求又非常严格。在她的教育和管理下,我们班多次被评为先进班集体。一次班里因为个别同学淘气挨了批,回到教室,孙老师伤心地哭了,她摘下眼镜用手绢擦着泪水,动情地说:“我真为我们班感到害臊,我们不配先进集体的称号……”说着就让班里个子最高的一名男生走到教室后边,摘下了我们得的一个个奖状,这时,同学们全都哭了。在孙老师这样高度自律和严格要求下,同学们的自尊心和集体主义精神都加强了,淘气包也受到了教育。大家没有气馁,以后各个方面反而做得更好了。

    尽管孙老师只教了两年,可却给我们的人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小学四年级时,我被选为学校的大队委。那时,让我一个人负责收全校同学的少年报费,虽然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第一次承担此任,可我却很认真。全校六个年级,一个年级六七个班,那时收上来的不是毛票就是钢■儿,皱皱巴巴带着温热。毛票我捋平单放,钢■儿则放在邻居大姨送我的小花口袋里。等到收齐往上交时,怎么数都少了2分钱,本来我可以向妈妈要,可我却向大队辅导员张老师如实汇报了。当时张老师正在整理图书,她听了我的话回头看看我没说话,就这样,默默地,我站在她身后很窘。半天,张老师说:“你说怎么办呀?”我说:“我回家向妈妈要了给补上!”老师说:“好吧!”后来,在全校总结大会上,大队主席还表扬了我,说我收全校少年先锋报费一分不差,而我还暗想:“噢,还是差了两分。”那个年代,我们那批孩子,就是这样诚实,这样纯洁。

    我从小喜欢文学,对数学没兴趣,所以数学成绩不算太好。升入高年级,龚德纯老师当了我们班主任。龚老师胖胖的,一头花白直发拢在耳后,戴着一副茶色框料的花镜,不苟言笑,特别严厉。她上身总穿一件本色的真丝绸衫,裤腿儿很短,脚上踏着一双系带儿黑布鞋。

    龚老师的教学水平真的很高,讲课清晰严谨,言简意赅。自从她接了我们这个毕业班,大家没觉太吃力,成绩却突飞猛进。

    除了上边提到的孙老师、龚老师,我还特别尊敬教自然的张老师。虽然张老师没当过我的班主任,可老人家给我的印象特别深。

    张老师在老师中间显得年纪较大,可能缘于他那一头过早就花白的头发。张老师朴实,低调,讲课特认真。有一年得了喉炎,很重,几乎失声,我感到他上课时讲每一句话都很吃力,可他还坚持授课。为了给我们准备更多的标本,课余时间还四处奔走,千方百计地去找化石,找标本,听他的课特别直观有趣。

    在小学里除了让人难忘的可敬的师长,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儿。最让同学们期盼和兴奋的就是每年的春游。从一开春,大家就开始议论、打听,猜想会去哪儿,有什么好玩儿的,带什么吃的,父母会给多少零花钱……这种亢奋会一直持续到春游的前一晚。小书包里的吃的,倒弄来倒弄去,折腾几遍才能睡。每年春游过后,自然要写一篇春游作文,年年不同,十分有趣。

    除了春游,就是每年的五一和六一。五一学校总组织到中山公园或劳动人民文化宫游园庆祝。女生高兴的是,除了参加活动外还能穿上花裙子。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北京,气温比现在低,有时五一还很凉,如果不是五一游园,家长是不会让穿裙子的。游园的时候,大家要动手做花冠,材料就用那种彩色的皱纹儿纸。一年,老师让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动手,突出个性来做花冠,同学们都绞尽了脑汁。记得我的花冠是做了一只开屏的孔雀,我把自己积攒的好看的珠子全镶了上去,由于那次同学们的花冠做得百花齐放千姿百态,游园活动一结束,就让组委会的老师收去做了纪念。

    西直门一小,绿木门,老槐树,石板路,单双杠,水泥砌的乒乓球台,老师带着我们绕西直门城楼的长跑,下午课后到官园除草浇树的义务劳动,以及同学们自发组织的小队日,葡萄架下的学习小组,少年先锋报《小虎子》的连载,下课操场上男生的疯跑,女生跳皮筋儿的欢笑……一切有如昨日,那些人和事将随记忆的长河漂流至永远,哪位西直门一小的老师、同学能看到此文,请接受我真心的问候:“老师您好!同学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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