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为迎接国庆十周年,天安门广场西侧将建人民大会堂,我所居住的双沟沿胡同拆迁,默默地成为这个伟大建筑的地基。 双沟沿位于东绒线胡同的东口,民国以前叫双沟沿儿。绒线胡同是与西长安街平行的一条胡同,以北新华街处为界,分成了东、西绒线胡同。一百年前它与现在的赵登禹路、北新华街一样,也是河道。但双沟沿最短,它呈直角状,南接现在前三门。最早以前,前三门还有护城河,叫西河沿儿,与双沟沿相连。双沟沿是京城水系里最短的一段支流。民国初年,双沟沿被填埋,形成了东绒线胡同东口的胡同即双沟沿胡同。这条胡同长不足二百米,宽约十来米,胡同与司法部街交汇,东行百米经过四眼井就到了天安门广场。1958年以前,共和国的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法制局、政法委、司法部合称中央政法五机关。双沟沿街从最高法院大院和司法部大院中间穿过。我家在高法高检大院里,我在司法部街小学读书,天天上学都要经过双沟沿胡同。 双沟沿胡同与司法部街交汇处有个小人书摊儿,是胡同惟一的小商店儿。书摊儿贴着高检大院的铁栅栏墙,墙里是高院的花房,有一排整齐的大棚,花屋的向阳面是宽大的玻璃窗。书摊儿主要结构是几扇活动大木板儿,木板上有一排排等距小钉,把小人书的书脊角处锥一小眼,把小线儿穿入再系成扣儿,挂在铁钉上。他的书板竖立在高检大院铁栅栏的宽大墙沿儿上。因为书摊在十字路口上,生意不错。书摊上有许多为解放前出的老连环画儿,印象最深的有:《洋葱头历险记》、《木偶匹诺曹》、《敏豪生奇游记》、《吹牛大王历险记》。至今我还记得那个大侠敏豪生骑着出膛的炮弹出城迎敌的奇迹;记得《小五义》里的英雄们都是衣着京剧“三岔口”演员的那种短打扮儿,白眉毛徐良与对手交手对打时,大侠只一低头,钢镖便从颈后射出,眼前敌手便一命呜呼。还有《水浒》里鲁智深把一伙企图挑衅他的泼皮们一脚一个踢飞起来,纷纷落入菜园粪坑的画面,逗得小哥们儿前仰后合。小人书的租价是一分钱一本,看完几十册一套的《小五义》得花几毛钱,这可难着孩子们了。有阵子《小五义》连环画儿快把我诱疯了,一天不瞅它便急得抓耳挠腮,为过这个书瘾我下了狠心,把自己那二分钱油条钱省了下来看了全套的《小五义》。看书时常常会招来几个书瘾大的小哥们儿,蹲在我身后边,肉贴着肉挤在一起看,天儿再热也顾不得臭汗淋淋,几只小手同时搂着我快乐地“蹭书”。小摊儿上过书瘾的美妙滋味儿绝不亚于现时的网络游戏。 踢毽子是当时女孩子们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要知道上乘毽子需要用两三个铜钱做坨儿,哪儿去找古铜钱呀!1957年夏天,紧贴双沟沿街的司法部机关前出了件奇事儿:卫生所的职工植树时,发现了大量铜钱。面对堆积如山的古币,史良部长闻讯亲临现场指导保护出土文物,司法部还调来了卡车抢运。我们大院儿的孩子乘乱拿了一把。尽管许多铜钱生着厚厚的绿铜锈,但回家仔细打磨,立马成了黄灿灿的铜钱儿,制作毽子有了充足的原料。 前些年有幸到北大地理学泰斗侯仁之教授家做客,我向侯老先生说起双沟沿出土铜钱的旧事。出于学术的习惯,教授听得非常专注,他边听边琢磨,过了好一阵子,他闭目用指击桌自语:“古代双沟沿有停船的码头是没问题的,有码头就有钱庄,所以司法部才出土了古钱。”上世纪双沟沿出土古代钱币的旧事,被老教授解释得头头是道。 双沟沿胡同早已消逝了,但胡同的小人儿书摊儿和卡车上满载的出土铜钱儿,永远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其实,除了双沟沿,因河道沟渠得名的胡同街巷还有很多。比如北河沿、南河沿、北河漕、南河漕、北沟沿、南沟沿、泡子河、水道子、薛家湾、三里河、十里河等等。现在的南、北新华街,明、清两代原本是中南海的泄水河道,这条河往南经琉璃厂到虎坊桥,形成了周围的韩家潭即今韩家胡同、青厂潭即今前青厂胡同、潘家河沿即今潘家胡同等诸多留下古河遗迹的胡同。民国年间,这条明沟才被盖上石板建成马路。 著名的赵登禹路和宽阔的太平桥大街,最早也是一条河道,元代时叫金水河,明代改成排水沟称为河漕,清代这里被称为受水河(臭水河),到了民国时期,这条明沟才改为暗沟变成了大街。由于这条南北走向的河漕南端向西偏斜,因此今天的赵登禹路和太平桥大街也都是向西偏斜的。 岁月流逝,沧海桑田。古老的河道,消逝的胡同,虽然在历史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个个瞬间,但它们却似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浪花,流淌着弥足珍贵的城市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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