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门烟树·花园路

    花园路南接北太平庄，北连北四环，中间分别和土城西路及花园北路交叉。今天，它是一条相当热闹的大街，但是近五十年前，这条街却不是今天的模样，而是冷清僻静，人烟稀少。

    1961年我来到当时的北京九所工作。九所就位于现在繁华十字路口的东南角。当时，出了九所的大门向北拐，不远就是土城墙，也就是元代的土城。花园路穿过土城,使土城出现了一个大豁口。豁口相当宽，大约有15至20米，但仅只是个豁口，还是当年元大都的健德门遗址呢？我说不清。那时，土墙已不高了，墙上、墙边长满了一些灌木丛，面积真不小。我去的时候是秋天，一片绿荫，黄绿相间，黄的是墙，绿的是树，很是好看。九所的饭厅在豁口外的塔院，相当于今天花园路3号的位置。我们一天要穿过豁口四趟，习以为常。当时只觉得豁口处很安静，甚至有点荒凉，适宜于饭后散步，大有都市中的乡村味道。冬天很快来了，天冷、人少、树也秃了，这里就更显得荒漠凄凉，就连饭后散步也显得不适宜。一天，我们几个结伴去吃晚饭。天很冷，风挺大，出了土城豁口向北顶风前进。突然，一个人喊道：“你们看啊，树。”我们停住脚步看树，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在凛冽朔风的呼啸作用下，土城边光秃了的树丛在剧烈地摇动，有时树向一边倒，有时就是无序地乱摇。在灰暗的天幕下，分不清哪是树，哪是天，只看到似乎一片灰暗色的烟雾在翻腾、滚动、弥漫、延伸——太奇妙了。“树烟！烟树！蓟门烟树！对，就是蓟门烟树。”“这不是活生生的燕京八景——蓟门燕树吗？”我们都不走了，在寒风中站了足有十几分钟。饭后，我仍在回忆看到的情景，突然悟到，也许燕京八景就是有时效性的：卢沟晓月、金台夕照、琼岛春阴，明确地指出了时间；居庸叠翠显然出现于夏季；那么，蓟门燕树的景观大概出现在冬季，当树木的叶子掉光，只剩下枯枝而且有风的时候，这时候才能出现“烟”。再说，蓟门只是个泛泛的称呼，所以，这个景观出现在花园路土城豁口的地方，远离乾隆爷题的那块碑“蓟门烟树”处，也不奇怪。

    1962年的春天我们奉命西行去执行新的任务，西安、西宁、上蔡，一去二十多年。等到有了时间再去花园路土城豁口处重游时，已是三十年以后的事了。本来是抱着重温旧梦去的，但是看到今天的“豁口”时，我惊讶的程度不下于1961年看到“烟树”的程度——豁口不见了，代之以红绿灯闪烁的宽广的十字路口,花园路在这里和土城西路交叉；灌木丛消失了，土城不见了，出现了土城公园。凄凉冷清、人烟稀少的豁口，成了四通八达的繁华闹市，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哪里去找树丛，又哪里去找烟呢?回忆五十年前的景象，反差太大了，好像梦一样。就让老豁口，烟树永远留在记忆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