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位于宣武区的槐柏树街,人们不会感到陌生。因为在这条街的东半部有市府大楼(市政府部分委办局在此办公)、北京小学和宣武艺园,西半部则是北京城的第一个危改小区——由21条胡同改建而成的槐柏树小区。 过去,这里一直被称作营房,因清朝时曾是镶蓝旗的兵营而得名。1991年危改前,这条街的南北两侧依次排列着21条胡同,北面自东向西,称槐柏树街北头条至十条;南面的自东向西,称槐柏树街南头条至十一条。因是沿街排列,并以北、南五条为中心,所以这两条胡同比其他胡同宽了近一倍,又称为北宽街、南宽街,从而使这21条胡同形成了一个十字格局。我家是在1958年大跃进年代由机关宿舍大院迁入槐柏树街北五条的,一住就是33年,直到危改原地上楼。 对于“上楼”前的往事,我记忆最深的是吃水难。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自来水管线的铺设只能到达街巷,平房院里一般都没有上下水。因此人们吃水都要到街上的公用水管去打。那时各家各户都必备一个大水缸,其次还要预备一条扁担和两只水桶。看到缸里的水不多了,就要及时去挑两挑水给满上。记得当时在槐柏树街的21条胡同中,仅有四五处水管供居民使用。我家住在北五条,距最近的公用水管所在地约百余米。岁数小,力气也小,每次都是我和哥哥一起用扁担去抬水。若我一个人时,就提着个水桶去提水,只是多跑两趟罢了。那时有专门挑担送水上门的水工,一挑水三分钱。可别小看这挑水,它既是力气活,又是技术活。掌握了其中的要领,能事半功倍,借着扁担和水桶有节奏的颤动,挑担如飞。相反,若用蛮劲,不晃荡出半桶水,也得让水桶磕了脚后跟儿,肩膀还被扁担压得生疼。 胡同里的公用水管尽管其直径有一寸粗,放水时水流如注,但架不住它要供几百甚至上千人的日常用水,因此人们在此时常要排队。再赶上有在旁边儿洗菜洗衣服的主儿,那叫一个热闹一个乱。周边十几平方米范围真就是水漫金山,泥泞不堪。即使这样,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冰封大地,水管四周简直成了滑冰场,中间地带冻起的冰坨子足有半米多高。人们来打水都是小心翼翼,但人仰桶翻的事时有发生,为此崴了脚、戳折手腕子进医院的也不鲜见。 冬天用水还有一难,难在每天晚上停止打水后,必须回水。即把水管中尚未放出的水,通过水表井中的回水龙头开关,把水放掉,以防因管内存水结冰而冻裂水管,影响次日继续使用。为此居委会还作出了冬季早9点至晚5点为供水时间,到点即回水的规定。但仍有人悄悄在夜晚打水后,不尽回水的责任,结果第二天的早晨,便常常会出现人们用火烤,用开水浇自来水管以化冻的场景…… 在胡同里住了这些年,留下了太多的记忆。但五十年前一位老人沿着槐柏树街吆喝“北京晚报”的声音,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1958年,正值北京晚报创刊。打那时起,“北京晚报嘞卖晚报……”的吆喝声,便会在每天傍晚从街上传来。此时正是家家户户正在做或是吃晚饭的时候,家长们闻声便会打发孩子拿二分钱去买一份来看。卖报的是一位年过半百、个子不高、圆脸庞、眼睛近乎失明的老人。每天都会沿着固定的路线,从东向西边吆喝边缓步前行。而每当我或哥哥循着吆喝声追出门去,迎着老人,或是对着老人的背影喊上一声“卖报的”,老人便会停下脚步,略带微笑地慢慢从斜挎的报袋中抽出一份晚报递给你。顺口说一句“您拿好”。当你把二分钱塞到他手上时,他还会客气地道一声“谢谢”。有时遇到毛票儿,老人便会借着路灯的光亮,把钱举到眼前辨认。因一毛和两毛的毛票儿大小差不多,有时老人会问你“这是几毛的”,并且全凭你一说,然后找给你八分或一毛八。赶上风雨交加或是下大雪的天儿,眼看着过了钟点儿,人们估摸着老人不会来了,但多数时候,那熟悉的“北京晚报嘞卖晚报……”的吆喝声,又会由远及近地隐隐约约传来。有七八年的光景,那悠扬的带着旋律的吆喝声,都在陪伴着胡同里的人们,直到“文革”晚报停刊。待数年后晚报复刊时,卖报老人的身影却未再出现过…… 槐柏树街的古槐随处可见。每年五月,当槐花盛开的时候,满街满胡同满院子都溢满了浓郁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但是槐树的树形很高,树的枝条上布满了细刺,直接用手不易够到槐花,还容易被刺伤。那些年,我们都是用粗铁丝弯成钩绑在长竹竿上够。一够就是一两笸箩,等不及回家就先撸上几串槐花塞在嘴里。待拿回家,厨艺高超的妈妈就该大显身手了。她先将槐花洗净,然后在干面粉中拌几下,上锅蒸;或是将槐花放入面糊中用油炸;再就是把槐花和在面里摊饼。这几种吃法各有特色,清香、酥脆、柔韧,我至今难忘。 据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统计,北京城以树木命名的胡同共计200多条,其中槐、柏最多,分别为36条和27条,如双槐树胡同、龙爪槐胡同、东槐里胡同、西槐里胡同、中槐胡同,柏树胡同、柏林胡同、海柏胡同……其次是松树、椿树、桃树、柳树,各有20多条,如春松胡同、五棵松路、松林街、松鹤胡同、劲松南路、东松树胡同、西松树胡同,东椿树胡同、小椿树胡同、椿树巷、香椿胡同、椿树馆街,桃杨路、桃条胡同、东桃园胡同、桃柳园胡同,柳树胡同、双柳树胡同、北柳巷、南柳巷、柳芳南里、柳荫街、三川柳胡同、垂杨柳中街……此外,还有因榆树得名的榆树馆胡同、北榆钱胡同、南榆钱胡同,因枣树得名的枣林胡同、枣儿店胡同、枣子胡同、枣林前街、枣林斜街,因核桃树得名的核桃园东街、核桃园西街,因樱桃树得名的樱桃胡同、南樱桃园、北樱桃园、樱桃斜街等。但地处大栅栏地区的铁树斜街和棕树斜街却是例外,铁树斜街并无铁树,是李铁拐斜街根据谐音改的名字,传说这条胡同曾有一位姓李的铁匠,善铸铁锅,人称“李铁拐”;而棕树斜街在清乾隆时期曾叫王寡妇斜街,民国时期改为王广福斜街,1965年整顿地名时改成棕树斜街。 北京人自古就有植树的传统,几乎每条胡同、每个院落都植有树木。树木不仅给人们提供木材,带来果实,还寄予着人们美好的愿望:枣树寓意早富,石榴寓意多子多孙,桃树代表长寿,桂花树代表富贵荣华……不过,这些树大多种在院子里,在胡同街巷种植最多的树木则是国槐。作为北京地区最有代表性的乡土树种,国槐还曾于1987年3月12日在北京市第八届人代会第六次会议上,与侧柏一道,被确定为北京市的市树。 北京是世界上古树名木最多的城市之一,很多古树种植于辽金时期及明清两代,更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唐代以前,北京曾有不少关于古树名木的轶事,其中,“一槐”、“一柏”、“一枣”流传最广且最具传奇色彩。“一槐”是现在仍生长于北海公园的“唐槐”,因植于唐代而得名,清代乾隆皇帝曾专为这株唐槐写下过两首“御制古槐诗”,后来的光绪皇帝把这里当成读书的宝地,常到这棵树下读书;“一柏”是种植于元代、如今仍巍然屹立在国子监街孔庙大成殿西侧的一株古柏,据传能辨忠奸,有一次奸相严嵩代嘉靖皇帝到孔庙祭孔,竟想越制入殿,这株古柏突然晃动起树枝,一下子掀掉了他的乌纱帽,于是人们遂将其称为“除奸柏”;“一枣”是府学胡同文天祥祠院内至今仍枝繁叶茂的古枣树,据传这株枣树为南宋抗元名将文天祥所植,它不是直入云天,而是向南倾斜,几乎呈45度角生长,其忠心一如文天祥“身在大都、心向南宋”,这株古枣树还有“指南树”之称…… 岁月如梭,如今很多胡同早已消逝,惟有古树犹在,见证着世事沧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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