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回述军机处 大将军平息金川得“福”名 太祖父当差勇救梅兰芳 家道落开了买卖总倒闭 心宽广临画何须润笔费——— 富察·玄海书房的墙壁上,挂着镶有两张黑白相片的玻璃框。左边一位浓眉大眼、面目慈祥的老者是他的祖父富察·荣启先生。右边一位是身穿朝服,头戴双顶花翎的清朝官员,他仰望许久后说:“那是我的老祖,清乾隆时的兵部尚书、太保太傅、大学士傅恒。” 十年前,富察·玄海从中国社会科学院退休后,在顺义农村置了一所三合院。此后便在农家小院里看书、会友、研究家族史和满族史。 满族人的老礼儿 从顺义后宴子村村口往里走不远,远远就看见富察·玄海站在家门口的空地上等着,旁边蹲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狗。 刚进屋坐定,他就沏上茶水,端来热气腾腾的蒸白薯和老玉米,招呼我们先吃再谈。 他说为了让客人能吃上热的白薯,每次都是先蒸好一大锅,熟了之后放在冷水里凉着,算好客人差不多快到了,再上锅蒸一会儿,这样白薯拿在手里、吃在嘴里都是热乎乎的了。 摄影记者接过白薯,连说:“太客气了!”富察·玄海哈哈一笑,说:“这是满族人的老礼儿,热情、好客。到我这儿来就别拘着,跟在自个儿家一样,敞开了吃,不够锅里还有。” ■北京通档案 姓名:富尔哈察·玄海(简称富察·玄海) 年龄:60岁 身份:满族人,富尔哈察氏第十六代传人、国家旅游局电影电视部灯光师、中国社会科学院退休干部、北京市满族联谊会会员 厉害祖母教做人 不说瞎话不占便宜 富察·玄海家的客厅里,挂着一幅胡絜青赠送给他的字画,上书:“傅(富察)·玄海同族小弟清属:莫言人淡堪如菊,菊亦清高淡若水。不许西风来画里,月寒霜冷见精神。丁卯年冬絜青时方八二。” 富察·玄海说:“讲礼是满族人最看重的,该尽的礼节一分一毫都不能差。”小时候,他最早受到的礼节教育就是不许说瞎话,不许贪小便宜。 儿时他和小伙伴玩耍,看见别人拿着画石在地上画画,他看着直眼馋,趁人不注意把一块画石悄悄揣在自己兜里,但被一个小孩发现了,向他祖母告状。他犟着不肯承认,祖母二话不说,把他的衣兜一翻,石头应声落地。 祖母从脑后拔出银簪子就往他手背上戳。从那以后他便牢牢记住,任何小便宜都不能贪。直到现在,他手背上还有银簪子戳过的痕迹。 还有一次,他看着祖母抽烟,觉得好玩,就偷偷拿出来抽了几口,结果被呛得又咳嗽又掉眼泪,便把烟重新放回祖母的枕头底下。 谁知祖母心里有数,看出来放烟的位置不对,便把他唤过来问话。起初他闭着嘴直摇头,祖母让他张嘴,一闻就什么都知道了。祖母沉下脸,拔出银簪子把他的嘴唇翻过来戳。此后他再也不敢说瞎话了。 富察·玄海和溥杰、溥韧、启功、胡絜青等老前辈的私交不错,他们都主动给他赠诗题字。 后来有不少港澳人士听闻,便上门来看名家字画。他也不吝啬,大大方方地让人家临摹。末了,人家一定要留下润笔费,他推辞不了,就在本子上记下来人的资料、润笔费的数目和具体日期。等人走了之后,再给人原封不动地邮寄回去。 富察家族 军功带来显赫 说起富察·玄海,就不得不先提他的姓氏——富尔哈察氏以及富察氏的家族史。 富察家族的满族老姓是富尔哈察,祖籍是吉林沙济富尔河二道沟,清兵入关后简称富察氏。 清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富察·玄海的祖先旺吉努与族孙本科理率本部落归顺,初授正蓝旗牛录额真。 旺吉努为人忠厚诚实,在富尔哈察家族中很有威望,也是很有远见的人物。他对清太祖十分忠诚,可是他归顺不久便有病在身。 旺吉努在病重时,把自己的孙子哈锡屯叫来,让他为清太祖效力。从此,富察家族开始了漫长的军旅生涯。 至清乾隆时期,富察家族出现了两个最有名气的人,即傅恒、福康安父子。 傅恒,曾在乾隆年间任兵部尚书、太保太傅、大学士、军机大臣。 傅恒的三儿子福康安历任云贵、四川、闽浙、两广(广西、广东)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后被册封为贝子。他成为除宗室之外,第一个在世时被封为如此显爵的人。 从风光到没落 前朝往事是过眼云烟 富察·玄海至今还记得祖父祖母对他说过的话:“前朝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除了别人特地请教,他基本不会向人提起自己的家族。 乾隆时代之后,福康安、福长安等兄弟并没有受到嘉庆皇帝的重用和亲近,富察家族也逐渐走向没落。 清朝末年溥仪在紫禁城时,富察·玄海的太祖父吉禄在西华门当差,是二等腰牌(护军)。 1924年11月4日,冯玉祥、鹿钟麟“逼宫”后,吉禄没了差事,赋闲在家。后在北京警察局任内三区侦缉队副小队长以谋生计。 富察·玄海的祖父荣启曾在雍和宫大街开过荣和轩、永和轩茶酒馆,倒闭后又在东四牌楼隆福寺鞑沟巷开过永兴号猫狗店。可不管开什么买卖最终都倒闭。最后,在过去的东猪市大街开了“富家脚行”拉排子车。 富察·玄海说,辛亥革命改朝换代后,北京的满族人贫困潦倒。 按照清朝的典制,男子生下为丁,就是兵,国家给一份俸禄。 清代满族八旗兵丁吃俸禄,有生活来源;辛亥革命后断了钱粮,这些满族八旗兵丁坐吃山空,生活一下子落入深渊,开始变卖家产、典当东西,甚至到了流落街头、卖儿卖女的地步。 所以在他看来,祖辈再风光,那也只是当年勇,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儿才是正理儿。 起名由来 福康安由乾隆皇帝赐名 这些年,富察·玄海四处搜集家谱,并整理成册。在他的家谱上,记载的都是哈什屯、米思翰、马齐、傅恒等名字,而没有富尔哈察的姓。富察·玄海说,这是因为满族一般是以名冠姓。 至于傅恒之子为什么姓福,而不姓傅。富察·玄海讲了一段故事:自傅恒得胜回京,被封为一等中庸公、军机处上行走之职。乾隆皇上对他特别赏赐:“晚间独对”,就是留在宫中单独议事。时间一长君臣不免用膳对饮。几杯酒下肚,乾隆皇上高兴,对傅恒说:“金川之战打了几年,诛杀了几位一品大员,没想到你傅恒却平息此战,真乃大清之福将。” 傅恒回答说:“这是托皇上的洪福,国家百姓的洪福。” 乾隆皇上又说:“如果你的儿子们也像你这样有福,那就好了。不如叫大阿哥‘福’灵安、二阿哥‘福’隆安吧。以‘福’去祸,讨个吉祥。” 傅恒说:“我的祖父辈分已有福字排序,恐有犯忌之说,望皇上思之。”乾隆皇上说:“借老辈人的福分,庇荫我等造化,不算犯忌。只有衍续一说。” 傅恒只得谢皇上的恩典。所以,长子叫福灵安、二子福隆安、三子福康安、四子福长安。冠“福”为名。 太祖父援手 舍命救下梅兰芳 1926年深秋,梅兰芳先生正在北京登台献艺,北京市民无不想先睹为快,争相购票,梅先生收入颇丰。这引起一些不法之徒的垂涎,东北学生李志刚与其同伙赵某意欲不轨,遂以探望为名前往梅宅。 梅兰芳住在东四九条路北的私人宅院。虽说他在当时也是大红大紫之人,但他为人和气,交友很广。正在后院陪朋友打牌的梅先生,听说有人来访,便起身要去接待。此时适有某报社社长张某也在此闲坐,便主动替梅先生去招待。张某在客厅与李志刚二人寒暄未罢,李志刚已拿枪在手,声言索银元10万,否则枪响人亡。 梅先生闻听此事,忙赶到客厅,对李志刚说:“银行夜间不办公,家中一时无法凑足,改日定如数奉送。”李、赵二人只好悻悻而走。谁知梅家已有人给侦缉队报了警,房上院外,军警密布,李、赵二人急忙退回屋里。恼怒间,李志刚举枪打死了张某。顿时,枪声大作,交火中,李志刚的同伙赵某被击毙。李志刚在客厅死守,准备伺机再逃,双方陷入僵持。 翌日清晨,双方仍在对峙。 富察·玄海的太爷爷吉禄是内三区侦缉队副小队长,当天刚从东直门放鹰回来,听到此事赶到现场,一时兴起,便对侦缉队队长余珍说:“你把人撤了,我把这俩小子给你挟出来。”余珍大喜:“您要是救了梅老板,功德无量啊!老爷子您得留点神,这俩小子会双手使家伙。” 吉禄一个箭步冲入梅宅,见客厅里一个年轻人手持双枪正顶着梅先生,地上横着两具尸体。吉禄冲着歹徒喊道:“好小子,你还不快走,侦缉队就要冲进来拿你了!”趁着歹徒一怔,他已冲到二人身边,一把推开梅兰芳,跨上一步,右臂一挟李志刚,往外就走。歹徒在挣扎中一枪打中他的右臂。他一声大吼:“好小子,我挟死你!”刚走出屋,军警一哄而上,争夺歹徒,竟把李志刚活生生拽死。随即,把其人头砍下,挂在东四十条西口电线杆上示众。 事后,梅兰芳先生亲自去看望吉禄,拉着他的手说:“老爷子,您为我挂了花,没有您就没有我梅兰芳,今后您的开销我全包了。”吉禄起身说:“梅老板,这是哪里话,这也是咱俩人的一点缘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此后,梅兰芳先生与吉禄之子——富察·玄海的祖父荣启,结为金兰之好。 军机处的官 上朝下朝无亲朋 富察·玄海记得家里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军机处的官脸挂形,装聋作哑无笑容。回到府里没实话,上朝下朝无亲朋。半夜三更听传叫,闹得家眷也心惊。来匆匆去匆匆,仓房全是破灯笼。” 富察·玄海小时候没少听祖父讲军机处的事儿。军机处是枢密重地,凡京外官,王公大臣,有旨奉召,才能到军机处恭听谕旨或看朱笔奏折。事毕即出。就连各部亲王大臣,也不准擅入其地。帘前、窗外、阶下,均不许闲杂人等偷视探听。王公、贝子、文武官员到军机处办事,不准交谈说笑。满汉军机大臣不准私交,不准互相馈送礼品,不准互相宴请。违者重罚不赦。这么重要的机关重地,是如何选拔工作人员的? 选择在军机处当差的勤杂人员是十分严格的。大多数是由宫内的内务府来挑选13岁到15岁的小太监,这些小太监眉清目秀,极其听话,胆小怕事,更重要的是没有文化。因为刚入宫当差,知道的事情少,还没认师父。通过内务府的培训后,直接送到军机处当差,三年期满再轮换别处。一旦选用就和外界隔绝,生活起居十分枯燥和单调。纪律之严,工作之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军机处的官员更是“如履薄冰”。有一次,乾隆皇上在军机处议事,傅恒迟到,他从隆宗门一路小跑,到军机处时已是气喘吁吁,侍卫说:“傅相公身肥,故而喘吁。”乾隆皇上不耐烦地沉着脸说:“岂唯身肥,心也肥。” 正名 没有满汉全席之说 午饭时,饭桌上摆满了碗碟,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满汉全席”。 富察·玄海却一脸严肃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满汉全席。”清朝的宫廷菜是将八大菜系糅合在一起,鲁菜、淮扬菜、四川菜、广式菜等各种口味都有。 做好的菜极为精致,既讲究质量,也要数量多,吃完了一桌要撤掉,再上一桌。这里的吃完是指每种菜都尝一点,而不是真正吃掉。在富察·玄海看来,有人仅仅因为口味全、数量多就得出“满汉全席”的结论过于草率,在史料中并没有关于“满汉全席”的记载。 “一桌接一桌地上菜或许是因为满族人讲究、好面子。”富察·玄海想起他小时候,家里已经没落,但每次吃饭时,祖母都要想方设法摆满一桌子的碗碟。一头咸菜也要切成四瓣,分别切丝、切丁、切片、切块装成四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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