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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与自行车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郭健宁

   “娃娃睡盖花被,娃娃醒吃烧饼。”这是我听到的最感到温馨的童谣了。记得小时候,几乎每天晚上妈妈都会坐在床边,哼起这首童谣,哄着我和弟弟一起入睡。但经常是我俩还没睡着,那动听的童谣就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了。原来,在工厂已经劳累了一整天的妈妈,竟然坐在床边打起了瞌睡。可即便是这样,妈妈也不会就此睡下,因为她还要等我俩睡着后,利用晚上的点滴时间做些针线活。现如今,我们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了,可是每每不自觉地哼唱起这首童谣,心中就会涌起浓浓的温情。
    说起儿时的童谣,让我记忆最深的有两首。因为我觉得这两首童谣,很像是特意为我度身定做的。我小的时候,生得细脖子大脑袋外带前奔头,胡同里,经常会有一群小伙伴手拉着手转着圈把我围在中间,唱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打伞,我有大头”,“奔头窝瓜眼儿,吃饭挑大碗儿,给他小碗儿他不要,给他大碗儿他害臊”。小伙伴一边唱一边跳,还不时地做着鬼脸给我看,当时气得我眼泪夺眶而出。可是你越恼怒,人家越是唱得欢。久而久之,我竟也习惯了这种恶作剧,不恼不怒了,他们反而觉得没趣,此后也就不再戏耍我了。
    如今,当年胡同里的小伙伴都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了。倘若有一天,大家还能凑在一起围着我唱这个当年的“大奔头”,重又唱起那两首童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
    如果说是因为精神食粮的匮乏,诞生了孩子们的童谣;那么因为物质生活的匮乏,则诞生出了胡同“攒车一族”。
    什么叫“攒车”? “攒车”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人们在“无奈”中派生出的一种时尚。因为那时,要想买上一辆新自行车,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儿。首先是缺钱。其次就算是全家人节衣缩食攒够了买车的钱,但是如果弄不到购车票,也还是买不到车。在那个年月里,谁要是能够买上一辆新自行车,那绝对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困境总是能够激发人们的聪明才智。也不知道是哪位“先知先觉”竟想出一个妙招:买自行车的零部件,自己动手攒车。与我家一墙之隔的张师傅就是我们那条胡同里最早的“攒车”人。张师傅是北京起重机械厂的八级钳工,由于心灵手巧,又为人热心肠儿,左邻右舍谁家的水龙头坏了,液化气灶坏了,只要跟他打个招呼,一准儿赶来给你解决问题。所以对张师傅来说,自己动手攒辆自行车,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在那段时间里,张师傅每月拿到工资之后,预留下当月生活开销,便跑到修车铺去买自行车的零部件——这个月买副瓦圈,下个月买个车架子。经过半年多的购置,总算把自行车的全部零件都凑齐了。没用一天的工夫,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就在张师傅的手中诞生了。记得当他把刚刚攒好的自行车推出家门,一下子就围拢过来十几位邻居,大家都投过来羡慕的眼光。这个骑一圈,那个骑一圈,人人都夸好。再看看张师傅,那平日里微驼的后背竟也一下子直起了许多。那双本来不算小的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虽然那场景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但是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受张师傅的启发,胡同里先后又有七八户人家自己动手攒车。看着邻居们都攒出了自己的新自行车,我心里也怪痒痒的。只可惜,我天生愚钝,实在是有心无力。张师傅和几位攒车的邻居看出了我的心思,纷纷表示要帮我。等我凑够了自行车零部件,在张师傅的带领下,大家都来帮我组装。至今回想起邻居们为我攒车的场景,心里仍是热乎乎的。
    时光荏苒,转眼近四十年过去了,张师傅和那些攒车的邻居们都已经买上了汽车并先后搬出了这条胡同,但只要当年的老邻居凑一块儿,大家仍会不止一次地提那段“攒车”的经历,许多人仍会流露出对张师傅的感激之情。
    不知道如今京城现存的“攒车”还有几辆,希望所有的车主能把它珍藏起来,因为这样的“攒车”早已经成为了烙印上时代的文物了!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把这辆车的故事讲给我们的子孙听。
    童谣与自行车,是我的胡同生涯中最美的经历,和最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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