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庄漫步

    有位外国诗人说过：“一个人一生有两件事终生难忘：一个是他生活的那个城市，一个是母亲的面容。”这两件事会很自然地铭刻在每个人的心里。北京南城的方庄，对我来说就是如此。我在那里住过二十多年，并且现在还经常路过那里。每次心里都会掠过这样的感慨：“变化真大啊。”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我出生在它南边的铁匠营医院，后来住过它北边的龙潭湖居民楼里，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家住在蒲黄榆建工局干部宿舍的那片平房，与现在的方庄，统称为蒲黄榆。方庄是这里后来的地名。

    方庄是个很大地方，它的东北方向从左安门立交桥往南到分钟寺立交桥，西南到刘家窑立交桥往北再到玉蜓桥立交桥，这中间有四五平方公里的地方都叫方庄。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这里崛起当时京城最大一片小区。可在三十年之前或更早的年代，那里完全是一片乡村的景象。一片一片的菜地，是名副其实的京城“菜篮子”。秋天当所有的农作物都收获后，这片土地上东西南三个方向就裸露出几条窄窄的黄土路，一直通向田野的深处。在瑟瑟的秋风中，路边垂柳摇晃着一树金黄的树叶，像是给人指着路，路的尽头坐落一个自然的村落——蒲黄榆大队。它的南边紧邻着南三环路，那里有北京电池厂和北京皮件厂，附近还有一些零散的住户。

    小时候与母亲坐12路公共汽车，这趟车每隔十五分钟才来一次，然后就是很寂寞地等待着下一辆车。透过车窗能看到远处一幅“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画面。后来我曾骑着自行车穿过那个村子，在邻着蒲黄榆东边楼群的地方，有一条树林茂密的小路。那里有农忙时被当做晾晒东西的场院，其他的时候有很多的男孩把那里当做足球场，因为有两个正规的球门。不远的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是“榆树荫后檐”，街道上“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样子。那时候我的同学写作时最喜欢用“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诗句形容秋天的景象。为了好奇和抄近路，我和小伙伴们穿过那里时却看到另一幅景象。夏天的时候，有被太阳晒得脸膛黝黑的农人扛着农具，走向田地间劳作的情景，他们悠闲地看护着菜地。那里有紫色的茄子、鲜红的西红柿，他们的眼神守护着一种希望。远处白黄相间的菜花地里飞着成群的白蝴蝶，碧绿的架豆角间蜻蜓悠闲地飞着，大伙儿经常停下来在那里逮几个蜻蜓。到了秋天的时候，各种虫子一起鸣叫，天籁之音又构成了一个大合唱，我们在那里逮过蛐蛐儿和油葫芦。只有到了冬天田野上一片宁静肃杀的样子，偶尔有一群麻雀掠过或盘旋在那里，后来我们也懒得去那里。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那里的地名一直叫蒲黄榆。夏天午后的一场雷阵雨过后，我们来到左安门的桥头，放眼西眺，一条护城河两岸垂柳依依，河中波光粼粼，似乎一直通到尽头的西山，一道弯弯的彩虹横卧在上面，美极了。河岸边有人拿着渔网喊着笑着逮鱼，我们跟着瞧热闹。后来我读到老北京的历史资料时，才知道这一带最古老的建筑要数左安门的城门楼子了，它始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这座单层单檐歇山式城门，配有箭楼，属北京外城的九座城门之一，是北京城最南边的地方，那时就是一条护城河隔着城与乡。到我们经常能到那里玩耍时，虽然城门早已消失，但这种格局已经存在了四百多年。

    过去从东侧路往南到刘家窑立交桥这一段本来没路，是一大片农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才开通了一条南北方向的马路。由于那条路的出行便捷，很快人满为患了。

    时光一晃就到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中期，这片地方开始变样了。

    最先开始建设就是东侧路南边的玉蜓桥，原来那里有一座铁路桥和与地面平行的水泥桥。每到上下班的时间有火车通过，都会放下撂杆。行人、骑自行车的人，公共汽车和其他车辆全都挤在这条路上。一放行，两个方向人们鱼贯而行，很拥挤。有一次一辆39路公共汽车，在穿过铁路时因人多车多走走停停一时熄火。此时正赶一辆火车通过路口，汽车司机为了保护一车人的生命财产。用尽了最后的努力，但最终两车相撞，那位可敬的司机献出了最宝贵的生命，这件事当时《北京晚报》曾有过专题报道。

    随着大规模的管线预埋完成后，方庄崛起了一片片高楼大厦。立交桥先后在它的四个方向陆续建设起来，所有的路都很畅通了。上世纪九十年中期，这里建成了四个小区——芳群、芳星、芳古、芳城园。大道四通八达。形成了小区畅通无阻、出行方便的道路格局，这里成了集生活居住、购物、娱乐、休闲为一体的社区。四个社区各有特点，中心地带为一个环形岛屿道路。这里就是原来的蒲黄榆村。当地居民被安排进了工厂企业就业，同时搬进了宽敞舒适的现代化楼房。

    如今走到方庄这片崛起的新城，漫步于它的每一处街区，我都会心中无限感慨，刚跨过玉蜓桥就看见芳古园的国美电器，这是一家家电卖场，往南向东一拐就是物美大卖场，是方庄地区规模最大的一家超市之一，总是顾客盈门。它的外面从西向东的铺面房是一家又一家的小商店，快餐店、面包房、洗衣店、特色餐馆、美容美发店。走在那里你能感觉大都市生活特有的繁华与便捷。

    往东走过一个红绿路口，马路对面南边是方庄购物中心，北边是方庄体育公园，这是京城新建小区里第一次给市民预留的一片健身娱乐中心。现在每到双休日或节假日，都有不少年轻人邀上三五好友，到这里一展身手，在足球场上、露天篮球架前、田径场上、网球场内拼得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带着愉悦的神情。那些中老年朋友们也都会兴致勃勃地来这里散散步，聊聊天儿，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晒晒太阳。那里不仅是人们休闲健身的地方，更是许多年轻人的精神栖息之地。再向东走转过道路中央的环岛，放眼东南，在芳星园社区里有一片错落有致的高楼，那里是方庄最大的一家医院，为这里人们的健康提供了有力的保障，进一步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

    沿着方庄大街再向东走，路北就是芳城园的饮食一条街了。这里有金山城的重庆火锅、重庆菜馆，有京味的都一处，有顺峰的粤菜海鲜，还有贵州的箩箩酸汤鱼，还有很多家特色小吃店，海纳百川，各种风味汇聚在此，酸甜咸辣，应有尽有，自然也吸引了八方食客，每到夜晚总是灯火辉煌，有时候想找一个车位都很困难。

    如今的方庄再也不是那个城南小村，这里的菜地崛起一座座高楼大厦，阡陌的田野变成通衢的大道，变成了城南最繁华的街区。这里的人们早已改变了传统的生活习惯，也在创造着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