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读小学时,家住西皇城根附近的一条胡同里。胡同口老槐树下,二大爷摆了一个零食摊儿,摊儿上的零食是我儿时美食的主要记忆。 那个零食摊儿,就是两条板凳架张床板。二大爷家紧挨胡同口,床板夜里睡觉,白天搬出来摆摊儿。床板上挨排摆着用画报纸糊的口袋、盒子,里面盛满各种零食,还附带一些洋画、弹球什么的小玩意儿。花花绿绿的,很招小孩子。 零食主要有炒豆、米花、糖块、干果等几类,又因做法不同、时令变化,翻出好些花样,像炒蚕豆,干炒的,特硬,也叫铁蚕豆,吃起来嘎嘣脆,耐嚼,带着蚕豆别具的香味;泡过炒的蚕豆,皮裂了口子,又叫开花豆,好剥,较酥;还有裹了彩色糖衣炒的豌豆、黄豆。糖类大多是用饴糖加工成不同形状,圆的糖球、粽形的糖块,插在竹签上的棒棒糖;冬令时,还有麦芽糖瓜儿。干果常年有酸枣和酸枣面、山楂片、杏干、海棠干;秋冬季,或有柿饼、黑枣、核桃。米花类有爆玉米花、爆江(糯)米花、用饴糖拌米花打成的米花球、切成条的米花糕、染上五颜六色的彩色米花。 早先,零食大多是裸着卖的,没包装,能装衣兜的,直接给你装里;不能装的,用废报纸折的三角袋盛着。记不清从啥时开始,约莫是在玻璃纸时兴起来之后,散货、直接入口的零食才“穿上”红红绿绿的透明外衣。 卖零食是不用秤称的,除去论个儿卖的,都是用手约(抓)的。二大爷那又糙又黑的手就是标准“秤”。为了让二大爷“手上留情”,我买零食时,总是举着钱,昂着笑脸,离摊儿几步远,就甜甜地送上一声:“爷爷好!”二大爷喜上眉梢,满满地抓一把蚕豆,装进我衣兜里,“谢谢爷爷!”二大爷更喜欢我了,又捏上几颗豆像是饶头儿。其实二大爷对哪个孩子都一样,他的“心秤”是八九不离十的。 买零食花的钱大多是一百(一分),论个儿卖的,也对应着一百的价值。棒棒糖、糖块、米花球等都是一百一个。买零食钱的来源有向爸爸妈妈要的、“奖励”的和从早点钱中“节省”出来的。那时小学生七点就要到校上早自习,清晨在家来不及吃饭,要带早点到学校,由值日生送到锅炉房去熥上,下自习后在教室吃。遇到家中没现成可带时,妈妈就会给五百早点钱,让自己到校门口的早点铺去买,那是最惬意的事了,不单可以买白薯、油条、煮五香豆那些个好吃的,还能想法儿省下一百,好买零食。 谁买了零食,总要给一起玩的小伙伴分一点儿。向人家要零食吃也是习以为常的,还有约定俗成的动作和词儿,须到对方身边,把手伸到面前,嬉皮笑脸地悄声说:“给点儿、给点儿!”遇有对方不给时,伙伴会愤愤地以“不跟你玩了”相挟和自慰。有次我买了一包酸枣面,要回家沏着吃,伙伴伸着脏兮兮的手要,我稍有迟疑,伙伴就说:“恁抠儿,那天我买的棒棒糖都让你嘬了两口呢!”我生怕他不跟我玩了,赶忙让他用食指蘸了两下酸枣面伸到嘴里去吮。那时特馋糖,不知从啥时零食用上了糖精,炒豆、爆米花都用糖精水淋过,丝丝甜味,聊以解馋。有一次,母亲洗衣服,我和弟弟帮助抬水,特“卖劲”,妈妈奖励每人一百。我们撒腿跑到二大爷那儿,各买了一个用玻璃筒装着的爆江米花,我放了几粒到嘴里,尝出是甜中带苦的味道,知道里面有没化匀的糖精粒,赶紧吐在手里,捧回家,放到杯里冲了一大杯“糖”水,和弟弟美滋滋地喝,以为捡了个大便宜。 岁月流逝,世事沧桑,过去的很多事物逐渐淡出了生活。面对现实的新世界,儿时零食和无数往事一起不时浮现在眼前,耐人回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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