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生活在白塔寺附近,在寂静的夜晚,能隐隐地听见微风扰动的塔铃声。当时,那大白塔可是咱这片的“第一高”建筑啊,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翻修时,我刺棱刺棱攀上脚手架,一览众山小,眨巴眼的工夫,绵延的院子便好似搭的积木了。 那时,常和发小儿们终日游荡在各个院子里,东家进西家出的,赶上寒暑假,院里整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虽说常招大人不待见,可我们这帮小崽儿给大院里添了不少生机和活力啊。 那个年代,商店里的玩具无非望远镜步枪大卡车万花筒之类,多数孩子只能在橱窗过过眼瘾,而廉价自创的小玩意儿,倒是挺风靡。 就拿绷弓枪来说吧,那是从弹弓子演化而来的,用铁丝铁条弯成枪的模样,枪头两个圆眼拴牛皮筋,夹上用纸叠的“子弹”往后一拉,卡在枪把的弹夹槽上,好似撸子手枪上了膛,扳机一扣,利用杠杆原理和皮筋的弹力把子弹射向目标。 做绷弓枪主要靠大人们,由于材料手艺参差不齐,质地形状也就各异,说白了,啥模样的都有。“子弹”则最好使挂历、牛皮纸叠,这种硬邦邦的“挂历造”,在空中不发飘。 那时候,课间大家经常“开兵见仗”,“子弹”常在楼道里乱飞,胆小的女生除了上厕所都不敢迈出教室半步。有人拼到“弹尽粮绝”,就悄悄溜回教室直接开撕作业本叠“子弹”。赶上皮筋突然断了的时候,留辫子梳刷子的女生,头上的皮筋准得“贡献”出来。有淘气的余兴未尽,上课时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向“对手”打“冷枪”。一次,“蝎了虎子”失了准头击中黑板,气得老师拿板擦啪啪地拍讲台:“谁干的?!”一想到请家长的“恐怖”,小哥儿几个死扛没吱声,在这肯节儿上,女班副出来揭发了我们这个“作案小团伙”。事后,我们“报复”她个外号——“浦志高”。 我所住的小茶叶胡同的北口正好咬着大茶叶胡同的中段,就这“大小”一字之差,两条胡同的孩子没少掰扯,两边“擦枪走火”时有发生,有时还相约周末“决一死战”。为了“决战”,我曾拿了家里的二斤粮票央告做机械工程师的邻居大叔,做了个一尺来长的“三连发”。为配足弹药,还“透支”了家里的挂历。 顺便说一句,当年大茶叶胡同的阵营里,还有如今说相声的于谦呢。 往后,可能是危险系数太大,绷弓枪少儿不宜,遭到学校和家长的“严打”,慢慢就销声匿迹了。 小时候胡同里还爱踢足球,那球比标准足球至少小两号。 每天放学后,只要后窗户传来踢球声,不消半袋烟的工夫,半拉胡同的孩子们就聚齐了,尤其是周六的下午,小茶叶胡同的东西走向便被我们“包场”了。 那时胡同里的电线杆子还是木质的,倚墙而立,一球之隔,刚好自然形成一个小门,赶上孩子少时就派上了用场,俗称“灌小门”,也称“过电门”,一般不设守门员。有个嘎小子,在“球”临城下之际,往门里一站,一夫当关,球王来了也拿他没辙。这以后,“灌小门”前事先讲好——不带堵门的。 人多的时候,找块板砖一立,用脚尖挨脚跟的方法丈量,就着电线杆形成一个大门,这下倒需要专职堵门的了,于是胖子便有了用武之地。那时都喜欢让胖墩守门,一来胖子跑不快,踢球也顶不上大劲,二来本身门就没多大,胖子搁那一戳,后防就齐活喽。一次,踢着踢着我就觉得对方的门不对劲——见窄,我抱着球冲到对方门前一量,缩了两脚的空,守门的邵胖子立马招来一顿“羞辱”,弄得他臊眉搭眼的。 受胡同球场的限制,还有个潜规则——不开大脚。我们那时讲究地面配合,短传渗透,想来那些脚法细腻的老国脚肯定有胡同足球的背景。当然在危急时刻,有的后卫也就不管不顾了。一次,小建国大脚解围,球直奔胡奶奶家的后窗户,哗啦啦的碎声过后,高音喇叭般的训斥声夺“框”而出,于是大伙四散奔逃。肇事的还真冷静,知道捡了球再跑。等胡奶奶绕过来时,我们早已潜伏在各个大杂院里了。可球走熟路,没几天球再次击中胡奶奶的后窗户,大家傻愣片刻正要跑,可窗户里没有响动,也搭上那天正踢在兴头上,便放松了警惕。谁料,胡奶奶悄悄出来,抓了我们一个现形。于是,家里大人除了给换了新玻璃,还加装了层一劳永逸的铁丝网。 我们胡同球场的南侧是个部队家属大院。有一回小足球不小心飞了过去,好上蹿下跳的小东,抱着电线杆双脚一盘一蹬几下就翻了过去,回来后他神秘地说:“里面巨好玩,有枣树、石榴树,一水的青砖地,空场大着呢。”大家果断达成一致——到里面目娄 目娄。于是,一丫子就把球开进大院,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地直奔位于安平巷的部队大门,传达室的黑个脸:“捡个球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进两个人吧。”于是,大部队迅速返回,从院里抬了梯子悄悄翻进大院,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几个战士喝住,一个首长模样的人过来笑眯眯地说:“真有点像打仗啊,你们正面佯攻,背后偷袭,我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1981年正值中国足球冲击世界杯,我们那时上小学,热情高涨,这个自比容志行,那个冒充古广明,还有自吹自擂“铁大门”、“将军锁”的。那阵,胡同之间经常约球,一切参照国际标准——穿统一队服,一拨儿小“板儿绿”一拨儿小“察蓝”,拽上踢球最臭的发个铁皮哨子当裁判,还假模假式地专等天擦黑路灯亮了开球,号称踢“灯光球场”。 有阵子时兴拍洋画儿,火柴盒大小,一版纸上印着成排的人物图案,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经过我手的洋画儿有《岳飞传》、《三国演义》、《杨家将》、《水浒》、《封神演义》。那时,数官园自由市场的洋画儿最全乎儿。 早期的官园市场在北京城名头不小,旧址位于官园桥的东南角——车公庄地铁站的后面,分东西两个跨院,经营吃的小玩意儿花鸟鱼虫伍的。洋画儿玩的最紧那阵,我们隔三差五就奔官园“趸货”,放学后从庆丰小学直接出发,穿中廊下,再官园胡同北口左手一抹,溜溜达达十来分钟就到了。 先前买张洋画儿一毛来钱,克扣些早点钱就从嘴里挤出来了,小哥几个攒钱一起买,图的是团购批发价。我们常常学着大人的样子跟摊主摇头晃脑地讲价,七嘴八舌地挑纸张、印刷上的毛病,气得人家直说:“一帮小京油子。” 洋画儿买回家后,操起剪刀一张张剪下来,那个认真仔细劲儿就甭提了,然后捋成一摞拿皮筋一勒,屁颠屁颠地找小伙伴挑战开拍。 拍洋画儿,就是把几张窝的略有弧度的洋画儿并排码放,然后隆起掌心拍它翻个面儿、底儿朝天即可。拍洋画儿玩家多了才有意思,两个人也能凑合着,一般是各出一张,你出张黑李逵,他出张猛张飞,上演着洋画儿版的“关公战秦琼”。拍洋画儿多少有点技术含量,那没拍几下子就嚷嚷手疼的主,多半是平着手板儿生拍的小怯勺。 即便是数九寒天也挡不住拍洋画儿的热情,晚半晌儿路灯底下撅着小屁股、嘴里发着狠、挥着皴手照样厮杀不休;就算突遭狂风暴雨也有招,撤到院门洞里继续。 毕竟这洋画儿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鬼主意多的孩子拍时总是磨磨蹭蹭,其实他是仿效诸葛亮等着借东风呢;还有为增加风力戴大号手套的……于是我们紧急出台土政策:一是刮风时禁拍,二是不管多冷一律“裸拍”。 回想那时的拍洋画儿,它的盛行多少与当年电匣子里热播的那几部评书密切相关。时至今日,这些评书里的人物,在我心里依旧是洋画儿上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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