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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孙河

2002-12-1 11:00| 发布者: 段文辉

    前几日路过孙河时发现整个村子都已经基本上拆完了,只有几棵老树还孤零零地在废墟中挺立着。从顺义回来时特意在村口停了下来,望着已经消失的、曾经存在了千年的孙河村,一幕幕往事像一部无声的纪录片一样浮现了出来。

    我家原本住在安定门内的西顺城街,和孙河扯上关系是因为当年姥姥住在这里。由于父母是双职工,没有时间照顾我的饮食,所以从钟楼湾幼儿园整托一结束,我就被送到了姥姥家,我的小学头三年是在孙河村的孙河小学上的。

    孙河村,属于朝阳区的孙河乡,位于城八区的东北部,除了孙河村,还包括苇沟、康营等几个村子。

    孙河是一个老村子,史书记载,起码在辽金时代就已存在了,当时叫做孙侯,直到清末才改叫孙河。小时候曾经问过姥爷过去是否村子里真的有条河,姥爷当时是崔各庄中学的校长,他告诉我村子北有一条大河叫温榆河,流过孙河村这一段就被叫做孙河。

    当年的孙河,东边紧邻着京顺路——一条并不很宽的通往顺义的柏油路,那时从城里到孙河只能在东直门的长途汽车站乘坐前往顺义的长途车,在村口有一个站牌子,从车站顺着一条东西的大道几分钟就进村了。

    我刚到姥姥家的时候还住在村子里的老宅子里。那是一个小四合院,北房住的是房东,我们住在西厢房。那时睡的还是土炕,在一进门的厅堂里有一个灶台,灶台的火眼与炕是相通的。住惯了城市,刚来的时候很不习惯,装水的大缸,方方的锅台,圆圆的大铁锅,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很新鲜。

    出了院门不远有一口水井,这是村里最深的一口井,大青石的井圈,井沿上被绳子勒出了一道道的石槽,井口上架着一个木把的辘轳。井很深,一眼看不到底,只有打水的时候能听见水桶撞击水面的哗哗声。

    在村子西边有一座古庙,孙河中学的西校就在庙里,我的二姨就是在这里上的中学。后来才知道这座庙叫做崇兴庵,是座明代的建筑。后来中学搬到了京顺路东的新校舍,面积大了几倍,还有一个很大的操场。学校每年都要开运动会,这是我那时候最喜欢的活动,因为一到开运动会,姥姥就会带着我和表弟去看,更重要的是在学校里还有专门卖小吃的窗口,有油饼、炸糕还有糖耳朵,至今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中学开运动会会有炸糕卖。

    我上学的孙河小学位于村子的尽西边,教室是几排坐北朝南的红砖平房,在教室西边有一个很大的操场,除了几个双杠,还有一个那个年代很流行的体育设施,就是一个很高的铁架子,有软梯、爬绳,还有一根铁管,每到课间,同学们都喜欢聚在铁架子下一展身手。由于在城里的托儿所时学了很多东西,所以小学的内容对我来说相对简单,学习变得很轻松,也没什么太多值得回忆的。倒是业余生活很丰富多彩,有许多城里孩子体会不到的乐趣。

    姥姥家在我二年级的时候搬到了京顺路东面的新平房里,这里到学校要走二十分钟,但是新家的条件要好多了,睡的火炕变成了木床,做饭也改成了火炉子,但是姥姥还是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灶台。最有意思的是在我们的排房前面每家都有一小片自留地,姥姥带着我和表弟捡来木棍围了个篱笆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蔬菜,豆角、黄瓜和西红柿。每年夏天,小园子里生机一片,给园子浇水成了我和表弟的主要任务。当我们犯懒的时候,姥姥就会说,现在你们伺候它,将来它就会回报你。

    从我们住的排房往北走大约几里地就是温榆河,河岸上有一处大院,我们一直管那儿叫自来水公司,当时还不知道自来水公司为何物,只知道这个院子里的人很有钱,那时候小孩子流行玩用烟纸叠成的三角儿,我们常常到自来水公司大门口的垃圾堆去捡烟盒,偶尔能捡到非常少见的牡丹烟盒,这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中华了。

    当时的温榆河非常的宽,河水还很清澈,顺着大河往南有一条支流,走几百米远有一处水闸,水闸建在河上,地势一边低一边高,闸上还有房子,是用很结实的石块垒的,但早已坍塌,格局还能看出来,我们经常顺着断壁走到河对面去。后来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个水泵房,水是从温榆河的拦河坝处引过来的,然后把水抽到一个大水池里沉淀,最后通过管子送到东直门的自来水厂,但是解放前就已经荒废了。

    每年一入夏,就到了收麦子的季节,至今我还记得小学课本里有这样的一篇文章:“六月里,麦子黄,公社社员收麦忙。”当时就连城里的工人师傅都要到农村来帮助抢收麦子,我们这些小学生也不闲着,主要活动就是到学校南边的麦田去捡麦穗。

    除了捡麦穗,那时候我们还有项业余活动是编草帽辫,就是用麦秸秆编成小辫,然后交到班里按米数可以换成钱,我记得一米好像是五分钱,这应该算是我经历的最早的勤工俭学吧。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我们这些小孩子经常下到河里去游泳。当时的河水非常的清,河中有各种各样的鱼虾,我们就学着小兵张嘎的样子,嘴里叼着一个芦苇管,头上顶一个荷叶,一玩儿就是半天,姥姥总不放心我们到河里去游泳,所以只能骗姥姥,而姥姥也有办法,用指甲在腿上一划,如果有道白印儿,那就是下河游泳了,自然少不了挨一顿揍。后来不敢下河了,我们就开始钓鱼,用缝衣服针烧红了弯一个弯儿就成了一个钓鱼钩儿,拴上线就可以钓鱼了。河里的鱼多是鲫瓜子,偶尔也能钓上一条好看的鱼,我们管那叫“火棱片子”,有些像现在的热带鱼,身体是菱形的,身上有好看的颜色。说来奇怪,我只有在孙河抓过这样的鱼,以后在其他地方再也没有见到过。

    上世纪七十年代家里还没有电扇这样的电器,所以夏天是很难过的。热是一方面,蚊虫叮咬更是让人心烦,所以蒲扇和蚊帐是必不可少的。姥姥会割一些蒿子秆儿回来,编成辫子晒干,晚上点着了就用它熏蚊子。

    为了图凉快,我们吃完晚饭都乐意跑到村子里的场院去玩。有时候场院上会放露天电影,场院上一捆捆的麦秸堆得像小山,躺在上面看露天电影是我当年认为最享受的事情。没电影的时候,我们喜欢在麦秸堆里玩捉迷藏,玩累了,就靠着麦堆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有时候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若干年后,我听到了一首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当时就想,作者一定有过切身的经历才能写出如此优美而真实的歌词。

    那时北京的冬天异常冷,大雪后温榆河边白茫茫的一片,经常有野兔子在雪里蹦来蹦去,雪地上会留下一串串梅花般足迹。

    当年孙河村里只有一个小合作社,是在一所破旧的寺庙里,我还记得在里面买过我的第一本小人书,名字叫做《丁寨铁西瓜》,手里攥着爸爸给的钱,一路念叨着书名和价钱,生怕忘记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年,这个情节我至今难忘。后来在村口的京顺路西侧建了座比较大的综合商场——孙河商场,里面有副食百货、服装布匹,后来还增加了水果蔬菜,再后来商场周边陆陆续续又建起了煤铺、日杂店和餐馆。自从有了这座商场,我就经常替姥姥去买东西。每次去买东西,我和表弟都会想方设法省出一分钱,这样就能给自己买两块糖吃。

    三年后,我转学到东城区千佛巷小学,也就从此离开了孙河,但是每年暑假还是会回到孙河住几天。之后的孙河村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房屋大多进行了翻建,村子范围也随着人口的增加扩大了几倍。京顺路两边修建了很多新的商场和饭馆,近几年新建的孙河风筝市场远近闻名,京城里很多市民都来这里选购风筝和大红灯笼。由于城镇化建设的深入,孙河村开始了整体搬迁,如今在老孙河商场的位置已经矗立起一座崭新的城铁站,不久一条轻轨会穿过孙河直通顺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如今孙河村虽然消失了,但是孙河这个名字会永远留在温榆河畔,留在每一个曾经在孙河生活过的人们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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