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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局大院六十年的地理变迁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刘福奇

  说古老,汽车局大院并不算古老,满打满算到现在还不到60年历史,在北京的历史长河中,它不过是小小的一段泛着涟漪的水流。过去,在汽车局大院办公的司局并非仅仅汽车局一个,也许汽车局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局,也许多年来,国人一直把强国梦和汽车行业联系在一起,汽车局就格外被人青睐,一来二去,“汽车局”就成了机械部这个有着众多司局大院的代名词。

  机构改革后,很多司局撤并了,汽车局也撤销了。改革开放前30年,伴随着中国汽车工业一路风雨走来的汽车局,完成了历史使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汽车局大院渐渐被人遗忘,而曾几何时,它是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当年,这里的孩子向别人自我介绍时,总会抢着回答:“我是汽车局的。”眼神里透着几分骄傲。公交车每经过这里,售票员都会声音洪亮地提醒你:“有在一机部汽车局下车的乘客请往外走。”曾经的“汽车局”在北京人心目中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地方。可现在,新北京人知道汽车局的不多了,说起汽车局很多人脸上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殊不知,像百万庄,像三里河,像众多的机关、部队大院一样,汽车局大院也曾声名远扬。殊不知,庞大的中国汽车工业走到今天,当年在汽车局上演过多少激情和壮烈的故事。

  ■五六十年代北京的大院文化,已是依稀的梦

  汽车局大院曾是机械部的一块宝地,紧守着车辆川流不息的大道,东望是复兴门,西眺是木樨地,那是一条从天安门广场径直往西延伸过来的大道,是首都北京的第一通衢要道,光地理位置就足以让今天的地产商们垂涎了。

  如今,汽车局大院已是名存实亡,八十年代众多的司局撤销后,这里挂牌的单位分别是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中国机械设备进出口总公司、中国机械工业供销总公司……而如今这些单位也搬走了,大院最显耀的门脸已经在九十年代末移交给地方政府。在拆除了礼堂、办公楼后,建起了辉煌的首都博物馆。大院却不再辉煌,没有了众多的办公楼后,所剩的基本就是五湖四海的居民了。曾经自成体系、相对独立、井然有序的院落,被新添置的住宅楼搞得拥塞不堪。只有那条河依然如故,蜿蜒穿院而过,把大院分为“河南”和“河北”两个居民小区。

  老机械部的人说起汽车局,心里都有一种别样的感情。五六十年代在这里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说起汽车局,心中更难免有几分失落。已逝的过去在他们心中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忘记了,却还记得。苦过,却还是甜的。那是一个物质并不太宽裕的时代,可那却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父辈们或许是来自硝烟刚散的战场,或许是来自天南地北的院校、工厂,怀揣着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在这里施展着才华。孩子们打小就厮混在一个大院里,绿草如茵、花木葱茏的院子,是他们成长的摇篮,子弟小学住校的孩子们,更是一起吃、一起住,每周有班车接送。幼时培养起来的亲昵,远胜过胡同里的孩子。

  时光如流水,渐行渐远,当年的孩子,都变成了花甲的老人,人们对大院的回忆,也就变作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的依稀的残梦。

  大院最像大院的样子,是在五六十年代。那时,盛夏的傍晚,河边,是大院里人们乘凉的好去处。青草依依的河堤上,总有三三两两悠然散步的人们,草地上踩出了两行蜿蜒的土路,一直通到东边的铁路桥,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白天在一个办公楼里上班,大家虽然熟识,但却叫不出名字,河北岸散步的老王,看到河南岸的老林,用山东话吼了一嗓子:“嘿,伙计!”河南岸的老林一边欢喜地挥手,一边用细细的江浙口音回应:“侬,吃过了伐?”清澈的河水打着旋儿向东流去,诙谐地带走了这段对话。蝉声停了,柳条动了,一阵晚风痛快地吹去了人们心头的闷热。此刻,站在河堤上观望,景色是迷人的,抬眼西看,西山被晚霞映得像块青翠的玉。眺望京城,东面,古老的京城正笼罩在薄雾般的炊烟之下,隐隐约约斑驳的古城墙里面还隐藏着他们不太熟悉的另一个世界。本来嘛,自从来到北京,整天在大院里忙碌,很少能得闲去城里转转、到胡同走走,这里的服务设施也很齐全,为了吃穿用没有必要再去跑城里的王府井和前门,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去体验近在咫尺的古老京城的市井人情。

  突然,河北的东小楼食堂二楼飘来了悠扬的乐曲,为苏联专家筹办的一场舞会开始了……

  夜幕降临了,老王下了河堤,折转身往回走,三五成群的孩子从连接河南与河北的木桥上下来,不时从他眼前闯过,有的顶着板凳,有的夹着折椅,有的扛着条凳,追打着往大礼堂南面的足球场跑。他猛然醒悟,今天是周末,有露天电影,于是也跟了过来。他是单身,住在大院西面的单身楼里,下班在食堂吃过了晚饭,经常在河边转转,到同事家坐坐,但是当他走到西配楼南面的篮球场时,他身不由己地停住了脚步。这里灯火通明,部篮球队的队员正在练球,谁不知道部篮球队里有好几位国手?有他们出场,老王一定赶去助威,打老远就喝彩叫好,这样的球迷场外站了不少,搁现在该叫他们“粉丝”了……大院,像古城旁边一颗璀璨的新星,一天到晚都蒸腾着勃发的气息,夜已深了,乐声才止,灯光才熄。而此刻的古城,静悄悄一片,胡同里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这就是当年的汽车局大院,这样的场景常常出现在人们的梦中,依稀的,甜美的,有时也带着几分兴奋。

  ■时代变迁,大院文化逐渐消亡,但历史却不会忘记曾经在大院中奋斗过的人们

  汽车局大院的名存实亡,多少让人们有些伤感,然而深入去想,无论从经济上还是文化上,机关大院的精简和大院文化的逐渐消亡,这又是历史的必然。北京历来就是一座海纳百川的城市,包容着各种文化,大院虽然消亡了,但那曾经涌起的波澜已汇入了滚滚的江河,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今天,每当人们说起汽车局大院,都会想起那些难忘的岁月和那些忙碌的人们。

  五十年代的中国工业,国民寄予着厚望,特别是汽车制造行业,更是举国关注的行业。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国家主席,都殷殷渴盼着看到中国自己造的汽车。一汽的选址、建设,中央要讨论;一汽厂长的任命,毛主席要亲自过问,为了早一天建成一汽,中央下的指标都是硬性的。老百姓望眼欲穿地等着中国自己造的第一辆汽车下线呐!中国的汽车工业敢有一点闪失吗?你不用脑子去想,就可以知道那时的汽车局任务会有多么繁重,那时的汽车局长张逢时心中的压力是多么大。

  他们都是从狼烟炮火的战争年代过来的人,生生死死见得多了,可眼前的工作真的不亚于一场战争。办公室里,来自中南海的询问随时会传来,那就是军令!床榻边,火线长春的告急电话常常惊扰了他的梦乡,他赶紧翻身下床,去协调,去解决,那就是冲锋的号角!

  难为了这个从战火中走来的人,从不懂汽车,到热爱汽车,为了在规定的时间里造出汽车,他可以撇家舍口去一汽一蹲就是几个月,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边熟悉汽车了解汽车,一边现场解决问题。中国的汽车就是在这代人的手下,这么造出来的。

  八十年代,我们有机会常常见到这位汽车局第一任局长,此时他已是身居部长级高位的领导,依然衣着朴素,作风淳厚,每当我们站在机关大楼门口看见他老远走来,我们叫他张部长时,他总会过来拉住你的手,亲切地问:“你好啊!”看着他和蔼的笑容,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你眼前的这位不威不怒、个子不高的老人,是统领过中国汽车工业的第一把手;是带领着工人、干部和技术人员造出中国自己第一辆汽车的人。如果素不相识,走在街上,保不齐你会把他当作来自北方农村的淳朴老汉。

  可惜老人20年前离我们而去,他没能看到今天中国汽车工业繁盛的景象。

  再要说的一位老人是绕斌,这也是位在中国的汽车业界无人不晓的人物,对汽车行业的痴迷、热爱和了解,令外国的同行也对他交口称赞。他曾担任一汽初创时期的厂长和二汽的首任厂长,直接领导建成了两个大型汽车工业基地,他后来也担任过汽车局的局长,八十年代初担任过机械部部长和位于汽车局大院内的中汽公司董事长。

  这是位经历过风霜雨雪的人,久经沙场而不喜怒于形色的人,然而对于中国的汽车业他却是动情的,这就是他人格的魅力。1987年7月的一天,已经退居二线的他,仍然放不下中国的汽车工业,有一篇纪实报道这样写道:“绕斌回到一汽,参加解放牌卡车出厂30年纪念会,会上他突然激动地讲起了轿车:‘我老了,不能和大家一起投身第三次创业。但是,我愿意躺在地上,化作一座桥,让大家踩着我的身躯走过,齐心协力把轿车造出来,去实现我们几代中国人的轿车梦!’说完,他的泪水潸然而下。”读到这里我的眼睛都湿润了。一个能动真情的人,总是让人感动的,而这真情不是为自己,不是为亲友,而是为了中国的汽车工业,你只能肃然起敬。

  冥冥中他是有预感的,十几天后,他真的倒下了,化作了一座桥——一座中国通向汽车工业现代化的桥。

  那天,他的身体本是不适的,但是,为了落实他最不放心的桑塔纳轿车零部件国产化问题,他急迫地赶到上海,在视察了一个工厂后,当晚就病倒在宾馆,送到医院。然而,这位中国汽车工业的开拓者,这位新时期汽车工业转型的引路人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中国的汽车在为之哭泣,中国的汽车工业在为之哭泣!

  中国的汽车工业走到今天,是让人感慨良久的,这种飞跃式的进步,没有比较你也是没有体会的,去年我沿着京珠高速南行了一次,多少年没有跑过长途,一上高速仿佛到了国外,中国的高速公路怎么这么发达?那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是和媒体传达给你的感受不太一样的。震撼的感觉也来自于和过去的比较,如果你二、三十年前在中国的公路上跑过车,才会有这种深刻的感觉。当然,我也知道中国的高速公路发展得如此神速,是因为中国的汽车制造业腾飞了。你看吧,高速路上跑的轿车、卡车基本上都是国产的,我曾经那么羡慕的日本重型卡车,我们自己也能造了,并且造得那么好。中国成了汽车制造大国!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告慰两位老人了。

  ■今日的汽车局大院,大院的北半部划给了首博,南半部盖起了很多居民楼

  盛夏的一天我又来到了汽车局大院,这里有我的很多同事,也有我很多当年在干校的知青校友,十几年前常常进出的大院,现在已经面目全非。大院的北半部划给了首博,南半部又盖起了很多居民楼。颇费周折才找到进院的大门,我却疑惑起来,这是当年的汽车局大院么?只有几栋埋藏在高楼下的老楼和几株芙蓉树,勉勉强强为我勾勒出对大院的回忆。

  说起汽车局大院,我们都会记起复兴门往西不远路南那宽阔的门脸、敦实的主楼和东西配楼是大院门口的标志性建筑。绚丽的花坛呢?绿树丛中的礼堂呢?人们还在自问,抬眼看见巍峨雄伟的首博,失落中交杂着兴奋。

  说起在大院工作和居住过的人们,老机械的人会扳着指头数出一连串曾经和现任的国家领导人,平静的聊天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噢!是百废待兴的中国,为机械行业铺展了一条锤炼造就人才的坦途。

  寻寻觅觅地在院子里转了很久,没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看见了几栋似曾相识的老楼,像是同事住过的地方,犹豫了半天,怕敲错了门。

  常人不曾知道,就是这一栋栋楼房里,演绎过多少有关中国机械的动人故事呢?岁月如梭,楼道里又曾经留下过谁的脚印呢?历史的步伐太快了,一拨人走了,一拨人来了,人们的记忆还没来得及“保存”一下,匆匆的这一页翻过了。

  终于看到了,在高楼掩映下,张逢时部长曾经住过的灰色小楼还在,依旧平平常常,普普通通,这不是什么淡泊宁静之庐,更没法和今天的西山别墅去比,不豪华也不铺张,五十年代的建筑,尽显着朴素与实用。八十年代,我在部里司机班上班,替班时,曾经不止一次代张部长的专车司机,送过老人到楼下。一来二去也算是认识。

  不用猜想,我知道,就是在这栋楼里,当一汽的第一辆卡车将要下线,中南海送来毛主席为解放牌卡车命名的亲笔题词时,身为汽车局长的他激动地在晚饭时破例端起了酒杯。

  不用猜想,我也知道,当第一批国产红旗牌轿车从汽车局开出,向国庆十周年献礼,举国都在欢庆,他一定也兴奋得彻夜未眠。中国几代人的汽车梦是在他们手下那么艰难地实现了。兴奋之余,他也一定在想,中国的汽车造的太难了,什么时候才能赶超世界的先进水平?

  待到终于实现的那天,他们却离去了。站在小楼的下面,我的心情久久地翻腾着过去的一幕幕场景。

  从大院出来,我来到了河边,哈哈,总算碰到了两个住在这里的同事,居然在这个酷暑的天气里还在河边放着风筝,一副恬淡悠然的样子。我们一直在一个单位里厮混了几十年,熟得不能再熟,一别多年,有多少话想说啊!无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时间多聊,只好相约来日再把酒叙谈。

  临开车前瞥了一眼那河,这河很多人叫不出名字,居委会的介绍上写的是昆玉河,地图上标的是永定河引水渠,我不知所然,它是由八一湖到广安门护城河的一段水渠,永定河引水渠快入八一湖时与京密引水渠相汇,京密引水渠由昆明湖到玉渊潭那段又称作昆玉河。难怪这段水有两个名字了。都说汽车局大院没有了往日的氛围,但整修后的河确实比过去还美。源源的活水奔涌而来,它已经成了北京的一条重要水道,为两岸的居民带来了一处休憩的好地方。事物在变,我们不是也应该着眼未来,放飞希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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