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冷：一座工厂的遗像

破旧立新之间，城市改变着面貌，很多如北京冷冻机厂这样的企业消失了，而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已经混迹于城市的其他角落。他们和他们曾经工作的工厂的变迁，只是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中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小小缩影。

 2007年冬天，通州半壁店，摄影师王铁为来到北京冷冻机厂。北冷本是原国家机械工业部定点专业生产制冷空调设备的国有大型企业。1955年建厂，主要生产制冷空调，2000年破产，改制后重组。

 北冷占地15万平方米，职工1600余人，拥有从美国、意大利、日本等国进口的钣金加工中心、机加工中心、下料生产线、库板生产线和换热器生产线等先进的生产设备，产品百余品种，主要包括制冷、空调、除温、冷藏和冷冻等产品。

 以前，能够使用空调的，都是重要的机关、单位和科技项目。四十多年来，从这里生产出的产品主要应用于工业、医药、纺织、科研、军工等领域。当年中南海、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中央电视台、北京音乐厅的空调，都由北冷生产；1990年升空的“长二捆”火箭，便安装了北冷自行设计、生产的卫星整流罩专用空调车和全新风恒温恒湿空调机组。在中科院正负电子对撞机工程配套项目中，1991年北冷荣获国家总理李鹏签署的奖状。

 然而摄影师来到这里时，曾经辉煌一时的北京冷冻机厂已经倒闭七年，院子里荒草萋萋，几乎有半人高。2006年，一些艺术家租用的一楼的房间，在此建立了一个名为“闪电工厂”的艺术区。二楼和三楼，则仍是废弃的厂房和办公室。

 摄影师翻栏杆到二楼，楼上的房间空空荡荡，结满蜘蛛网，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因为有老鼠、有正在腐朽的木头，纸张被风翻动的声音，一片寂静之中又有莫名的响动。

 一地的历史已经定格了七年。书架、抽屉倾斜，文件散落一地，匆匆离去时，曾经北冷的重要荣誉——总理签署的奖状也无人收拾；地上的奖状是很多人奋斗一辈子的荣誉，这时也弃如废纸。灰尘里，甚至还有散落一地的一寸黑白照片，一些年轻面孔在蒙尘后凝视着后来的人们，这里曾经是他们珍惜的地方，是他们的“单位”，“北冷人”是他们曾经的身份。

 从2007年11月到2008年春节，经过几个月的拍摄，摄影师留下了一组照片。他的镜头下，定格了北京冷冻机厂的最后一瞬。一年之后，这一切也不再存在，它们被推土机铲平，立起了一片新的楼房，那是北京市新建的经济适用房。就在北京冷冻机厂附近，曾经还有北京探矿机械厂、北京金属结构厂等多家工厂。上个世纪50年代，兴建工厂几乎是国家最为重视的事情，乃至其后几十年，他们因为资源、技术各方面的优势，欣欣向荣。90年代中国社会剧烈转变，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城市扩张风潮，这些曾经风光，而后没落的厂区变成新的住宅区。2007年，有记者来到这里时，还发现金属结构厂内林立的厂房多栋楼等待拆迁，南侧则有一个小区正在建设中，东侧则是开发了近三四年开发的商品房。

破旧立新之间，城市改变着面貌，而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已经混迹于城市的其他角落。他们和他们曾经工作的工厂的变迁，只是中国的变革中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小小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