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吃饺子”

    过去，听到过一个故事。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北京的手工业作坊业主，到乡下招工时，许诺的伙食是“长吃韭菜，老吃黄瓜，一年到头吃饺子”。按照北京的方言理解，“常吃”，就是经常吃；“老吃”，就是每天吃；“一年到头”吃饺子，也是经常吃饺子的意思。家长们一听，伙食这么好，都愿意把孩子交给他去学徒。实际上是韭菜不是常吃，而是长长了价格很便宜时才吃，黄瓜要到长老了，价钱很贱时才吃，一年到了尽头才吃饺子，平日哪里给饺子吃。

    这虽是个故事，却反映了当时的实际情况。那时，不像现在常年可以吃到黄瓜、韭菜，北京到了冬季，很少见到黄瓜、韭菜，只有到西单菜市场或东单等大菜市场，才能买到。那时，冬春季节，只有丰台区花乡一带，用温室种黄瓜，产量很少。每两条为一对，里边用棉纸包裹，外边的还要用蒲包包起来，每对要一块大洋。《清代北京竹枝词》中写道：“黄瓜初见比人参，小小如簪值数金。微物不能增寿命，万钱一食是何心？”黄瓜当时是春节过节时的高档礼品。春节期间，如果在屋里切黄瓜，满室飘着鲜香。

    那时，在作坊里学徒，生活很艰苦。我姑姑家住在崇文区，他家有一个大院子，有十几间房屋，出租给几个小作坊，有裁缝、绱鞋、糊锦匣等。日常不但工时长，活儿累，伙食也很差，连长韭菜、老黄瓜也吃不到，只吃窝窝头，大腌萝卜，甚至连咸菜也吃不到，只能吃窝窝头沾盐花儿。喝的是蒸锅下面的水，干活儿时手太笨了，还要挨打。我在姑姑家住着时，姑姑说：裁缝铺那个小徒弟，挨了打后，又逃跑了，已经找来了保人，向他的家长要饭钱。那时，学徒工要立字据，在三年零一节的学徒期间，病、死、伤、残，概不负责。如果中途逃跑，家长要赔付学徒期间的伙食费。当然，如果能坚持下来，经过三年零一节刻苦学习，加上本人心灵手巧，学到真本事，业主会另眼看待。满师后要正式发工资，这时如果和业主有了矛盾，就离开这里，去另一家打工。有经营才能的，另起炉灶，自己当老板。有的学徒不能多个心眼，从师傅那里“偷”学手艺，可能学不出来，还要延长学习时间。有的甚至根本学不出来，年岁也大了，只好回到农村家里务农，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