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北京曾经有一个幼儿园设在公园里,而且只有这一个幼儿园——北京市第三幼儿园,设在中山公园里。北海幼儿园其实并不在北海公园内,而是在先蚕坛。如果今天的小朋友知道我的童年就是每天去公园里上幼儿园,他们一定羡慕地瞪大了眼睛吧。 而我的童年毫不夸张地说是在中山公园里度过的——准确地说是在公园里的北京市第三幼儿园里度过的。那时每周只休一天,只有星期六晚上方可由家长接回家。公园里的幼儿园师资水平很高,老师都是师大或幼师毕业的。我三岁入园,至1962年毕业上小学,算是“资深园童”了。 据说进这所幼儿园是有一定条件的。我是因传染上了红眼病,门诊部主任建议将我送到卫生、环境、食宿都比较优越的第三幼儿园。医院门诊部与第三幼儿园同属一个党支部,故有近水楼台之便。但如果没有父亲当年对外经贸学院(今对外经贸大学)讲师的身份,恐怕也不易进去。我后来才知道:这所幼儿园成立于1949年,一直是外事开放单位,不仅许多国家领导人的子孙在此就读,在国外也有知名度,被称为“紫禁城里的幼儿园”、“园中园”。 中山公园里的楼台亭榭、扶疏花木都给幼小的我留下了朦胧而遥远的回忆。那时,每周一都由母亲骑车带着我沿着故宫后河到中山公园东门,她去上班,而幼小的我便自己穿行在鸟语花香的小径上,沐浴着清新湿润的草气,也许还会唱着“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着我们……”蹦蹦跳跳去社稷坛旁边的幼儿园吧? 老师会带着我们排着队沿着后河漫步,穿行在社稷坛的苍松古柏间,去海棠花下做游戏、捉草虫,去莲花池、金鱼廊、牡丹园写生作画……还会去天安门、故宫、北海公园、景山…… 到了周六,母亲会带着弟弟来接我,会在来今雨轩吃有名的冬菜包子,然后去音乐堂看电影…… 童年的记忆是朦胧的、片断的、不完整的,但是有的片断却总是会清晰地浮现出来。我当年在幼儿园老师们的眼里是一个淘气顽皮的孩子,举例来说明:幼儿园全班睡觉都在一个大屋里,而我却会受到“惩罚”——被小陈老师带到她自己的宿舍去睡觉。因为若将我放到大屋里,全班的小朋友们都会因我煽动嬉闹而不睡觉。老北京话我是属于“蔫儿淘”的那种,善于隐藏和搞小动作。当然,这最终逃不过老师的眼睛。还可举例说明:在幼儿园后期,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幼儿园的早餐除了牛奶、鸡蛋、点心之外,还加了极小的大概是白薯杂面的小窝头。不是每天都有,味道确实难以下咽,一般孩子都会“抗议”,或闹或不吃或扔到一边儿。而我却观察到地板上有个小窟窿,恰好可以将小窝头塞入,于是乎趁人不注意悄悄灭迹,给老师以吃完的假象。回忆至此,不禁为当年之“狡诈”而脸红。 但在老师的眼里我又是一个有绘画天赋和爱读书的孩子。小陈老师曾对我母亲说过:有一回下雪,布置孩子们去扫雪,然后以此为题材画一幅画。所有孩子所绘画面上都出现拿着扫帚扫雪的小朋友,但大都粗疏而意象,而只有我的画面上人物、树木、工具细致入微,包括扫帚上捆扎的铁丝都一一毕现。老师认为我的观察力很细,而且善于表现出来。我后来一直非常喜爱绘画,9岁时考入北京市少年宫绘画组,还参加过画展,如果不是“文革”的到来,我很有可能走上绘画之路。 在老师眼里,尽管我很淘气,但又很爱读书。幼儿园里的书不过是连环画或标注拼音的小书。我母亲上班很忙,到了星期六我几乎是全班最后一个被家长接走的孩子。别的孩子都在翘首盼望父母到来,见到父母都会欢呼雀跃,而我却一直静静坐着埋头读书,甚至听不见母亲到来的呼唤。 我至今记忆,幼时父母非常忙,有时星期六也无法接我回家。幼儿园只好留下一位老师陪我。为了不使我孤独,老师还将她的孩子也带到幼儿园陪我玩耍。我们俩就在幼儿园里的小花园寻觅各种草虫,然后登上滑梯将小虫子们纷纷释放,稚嫩的童音在回荡:“放生喽,放生喽……”这一幕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最深,我至今从保存的幼儿园毕业照中还会认出那位老师和她的儿子,我至今想念他们:放弃自己的家庭团聚,陪我在幼儿园度过一个又一个温馨而快乐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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