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蛙鸣玉泉山

        上个世纪的1953年，我两岁的时候，家从东城搬到了香山买卖街。香山距玉泉山只有四五里远，出了家门抬头东望就能看见玉泉山顶上的玉峰塔。老人们说玉泉山的塔尖儿跟香山公园宫门前的地齐平，我们经常趴在地上瞄那座远处的塔尖儿，总觉得站在宫门前就像站在了玉泉山的塔顶上。

    每年暑假，玉泉山成了我和同学们经常去玩耍的地方。从香山顺着马路一直往东，过了普安店就看见路的两侧一片绿油油闪着水光的稻田呈现在眼前。据说这就是用玉泉山的水浇灌、专供皇帝享用的京西稻，用这种稻米做出的米饭香甜无比。解放后，这里成为玉泉山驻军部队的农场。

    玉泉山早在800多年前的金代就因泉水而享誉京城，为燕京八景之一的“玉泉垂虹”。

    玉泉山围墙的西门外有一座花岗岩石桥，桥下是一条古老的河道，环墙往南，向东转一直到东南墙外的北坞。北坞是当年乾隆等几代皇帝乘龙舟从万寿山清漪园到玉泉山静宜园游玩停船的地方。我们每年暑假常去玩耍的地方就是北坞。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北坞这座停船的码头早已没有了踪影，自然形成了一大片湿地，长满了随风飒飒响的芦苇，离老远就能听见青蛙和水鸟此起彼伏的叫声。

    每每走得汗流浃背，转过围墙看到不远处飘荡的芦苇，小伙伴们会立刻精神振奋，摇着手里用铁丝圈加口罩做成的网子喊着：“到喽！到喽！”——蝌蚪和小虾傻傻的，捞起来比较容易；小鱼却机灵得狠，只要把捞网放进水里，不由得你做出反应，尾巴一甩就没有了踪影。要想捉到它们，必须得把网子放在水里耐心地等，等到它们游到网子跟前，猛地一捞，蹦蹦跳跳闪着银光的小鱼才能捉到。把捞到的蝌蚪、小鱼、小虾放进盛着水的玻璃瓶子里，看着它们在水里上下游动，别提多开心了。

    有的孩子会采一些苇子叶，说拿回家去包粽子。胆子大并且会游泳的就脱掉衣服，下到苇塘里去掏水鸟蛋。

    水鸟的窝一般是在苇塘的深处，搭在几棵稠密的芦苇之间，非常隐蔽。一旦见到有人接近鸟窝，水鸟立刻紧张地“嘎嘎、嘎嘎”地叫起来，在芦苇的缝隙中穿来穿去地飞。我见过他们掏出来的鸟蛋，就像现在的鹌鹑蛋，不过比鹌鹑蛋要清亮得多。

    更为惬意的是到玉泉山东墙外的闸口去戏水。那时候，从闸口涌出的水极旺，二里地以外就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走到跟前连说话的声音都淹没了。水顺着石渠流下来，撞击在石头上激起好高的浪花。水渠当中是站不住人的，只能把脚放在水里。天气燥热，泉水却极凉，在苇塘玩耍时的暑气顿时消了。

    伸手掬起一捧水，喝在嘴里清凉甘甜。水渠两边有不少人在洗衣服，洗干净以后就直接晾在渠边上的石头上。我们也会脱下被汗水洇湿的上衣，在水里揉洗，然后晾起来，用不了多一会儿就干了。然后，穿上衣服，拿起自己的水瓶、苇子叶、鸟蛋什么的开拔回家。

    后来，玉泉的水逐渐小了，成了涓涓细流，北坞的苇塘种起了水稻，办起了养鸭场。再以后，北坞的养鸭场也关张了，因为喷涌了八百多年的玉泉水已经干枯了。现在想起来，还是非常留恋当时玉泉山周边波光粼粼，稻浪滚滚，芦苇蛙鸣，泉水奔流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