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乐胡同的“蚂蚁窝”

    我们的小学是东城区灯市口地区的演乐胡同小学，学校在演乐胡同的中间，是由原来的一个小庙改造而成的。庙很小，因此，我们的小学校也很小，每个年级多的也只有两个班，少的就一个班。因为小，当年演乐胡同小学被附近的西花厅小学、史家胡同小学、新鲜胡同小学、礼士胡同小学的同学戏称为“蚂蚁窝”。

    我们是1968年年底上的学。“文革”时“蚂蚁窝”改名叫永红小学，我们这些同学就是在永红小学里度过了少年时代。学校的校址现在还在，但早已改作了其他用途，现在好像是一家贸易公司占着。拱形的门洞依然如旧，但门前早已没了等待进入校门的那些打闹嬉笑的学生。

    依稀记得上学第一天，每个同学都冲正对着校门影壁上“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像鞠躬。我们每人都带一本《毛主席语录》，一上课老师让把语录放在课桌上。我的第一任班主任老师叫王美琴，是一名50多岁的女老师。我把《毛主席语录》放在桌上后，王老师走过来重新帮我把红宝书放在课桌的右上角。上课了，全校师生一起高唱《东方红》。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王老师略显苍老的身躯站在我前面，和我们一起唱歌时的样子。

    学校太小，只有三进院子，六七间教室，以至于连一个操场也没有，我们上体育课只能在胡同里。那时胡同里也没汽车，安静得很，不像现在。

    在胡同里上体育课，经常能遇上路过的街坊。二年级时我当班里的体育队长负责喊队，我们家后院的高大爷看到我站在队伍的前边喊队，回家就和院里的街坊夸我是好学生。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高兴。

    上体育课不能总是列队，总要搞一些其他的运动。篮球是没得打，没有篮球场，足球就更甭提了。于是体育老师就在学校的院子里铺上垫子，教我们跳远、跳高、翻筋斗等不太占用地方的运动。一次，教体育的康老师要教我们推铅球，因为院子小，我们分坐在学校院子四周教室的屋檐下，看老师给我们做示范动作。没想到，意外发生了，康老师推出去的铅球一下子砸到了我身边一名女同学，她当时就倒下了。我们全都吓坏了，康老师更是急红了脸，赶紧叫救护车将受伤的同学送往医院。还好，这名同学的身体后来还是恢复了。
    演乐胡同小学冬天教室里很冷，每天早晨都是校工弄火炉子，有时头天晚上封不好火，第二天早上就得现点火，一教室的烟，上课时间只好向后推。炉子在教室的前边，有同学把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窝头放在火炉台上烤，满教室都是馒头的香味。早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同学们穿着厚厚的棉袄。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温馨的。

    学校太破旧，所以要经常维修，但学校又太小，只要有维修，我们的教室就不够用，另外还要挖防空洞，因此，那几年我们经常沦落到其他学校借读，像新鲜胡同小学、史家胡同小学、礼士胡同小学我都借读过。

    四年级时，我们换了个新老师，名叫王世华，因为他的个子比较高，我们私下里都管他叫“大个王”。

    大个王是语文老师，虽然他的打扮更像个工人，但他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我们都喜欢上他的课。我记得很清楚，“大个王”给我们上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课时，讲到东方朔时就给我们讲历史上东方朔的故事，同学们都爱听。他给我们念课文，念到“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时，效仿鲁迅文中“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的样子，非常形象。我们有个同学叫高永铁，上了这堂课后，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铁如意”。

    1973年我们小学五年级直接升入北京72中学。从那时算起，到今天已整整38年过去了。正所谓“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同学很多没有了联系，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王美琴老师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经故去了，王世华老师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如果健在，也该有八十岁了吧！

    前不久几个小学同学聚会，很多人三十余年未见了，乍一见面都不敢相认。诗云：“乍见番疑梦，相悲各问年”，“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这真是对当时情景的传神写照。大家见面第一次相互的称呼，不是姓名而是“外号”，姓名的记忆早已模糊，而在脑海中依然活跃着的是“栾平”、“小力本”、“三丫头”这些鲜活的符号。

    往日如梦，恍若昨天；白驹过隙，人到中年。

    杨柳依依，风入我怀；茫茫人海，故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