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汉族及多个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时在农历三月初三。古称上巳节。相传三月三是黄帝的诞辰,中国自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今年的三月三,恰好赶上清明。 我在北平市汇文第一小学读书的时候,听孙敬修老师给孩子们讲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讲到弼马温孙猴子闯进蟠桃宫偷吃仙桃的时候,孩子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讲完了,孙老师告诉我们:“在咱们学校东南方向的东便门外,有一座蟠桃宫,每年阴历三月初三是蟠桃盛会的日子,可热闹啦!孩子们都喜欢逛蟠桃宫,不是冲着王母娘娘和漂亮的仙女去的,你们说是冲谁去的呀!”大家异口同声:“齐天大圣孙悟空!” 1951年春天的一个礼拜天,奶奶一早就冲我喊:“别睡懒觉啦,快起来!今天是三月三,蟠桃宫开门啦!看孙猴子去啦!”我一轱辘爬了起来,兴奋得不知怎么好!奶奶把两个弟弟也揪了起来,冲我说:“你带这两个秃小子也热闹热闹去吧!”两个弟弟高兴得欢呼雀跃。 那时我不到十一岁,两个弟弟,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奶奶塞给我两千元钱,相当于现在的两毛钱。我怀揣着两千元,一手一个、牵着俩“屁孩儿”出发啦!奶奶在后面喊:“你们俩要听你大哥的话、别乱跑!玩够啦早点儿回来!千万别让这俩秃小子跑丢啦!”奶奶最后一句是叮嘱我的。 那时我家刚从西观音寺95号搬到苏州胡同东口的罐儿胡同六号。出院门向北走十几米就到了东西方向的大胡同苏州胡同,一直向西路过路南的鲜鱼巷再过路北的“状元府”,就到东单啦。那时“状元府”大门上挂一块据说是皇上的老师翁同和题写“状元府”三个大字的匾额。“状元府”大院儿,就是现在北京日报社所在地,不知那块大匾还在不在啦。 到了东单,见到了奶奶叫“摩电车”小弟叫“当当车”的“有轨电车”,从东单可以坐到天桥。小弟闹着要坐当当车,我心里惦念的是庙会里玩的、吃的。 从东单向南走到哈德门(即崇文门),一打听,“出崇文门,沿护城河一直向东,东便门路南就是蟠桃宫。” 路上见好几个牵着毛驴拉客的,嘴里喊着:“去蟠桃宫啦!一千元!”两个弟弟跑到牵毛驴的身边喊:“骑毛驴!骑毛驴!”我便走过去商量:“我们三个孩子轮流着骑,一千行不行?”老板犹豫一下答应了。没骑多会儿,牵驴的一扬手儿:“到了,前边进蟠桃盛会了,再往里走就是蟠桃宫。” 边走边看,爷爷带我逛天桥时见过的把式们全到了——耍大刀的温国权,拉硬弓的张宝忠,耍中幡的宝三儿,摔跤的哑巴、张狗子,练武术的胡老道也带着女徒弟来了,连光说少练的“攀杠子”队“飞飞飞”们都来了。这些把式,俩屁孩儿是头一次见,那个兴奋劲儿,走那儿都看不够,不生拉硬拽,不肯走。眼看着日上三竿了才走到叫卖区。 对卖估衣的、卖布头的我们不感兴趣,俩弟弟围着拉洋片的就不肯走了。每位一百元,我只好让他俩看。好在拉洋片的有时间管着,一轮结束,拉着他俩就走,好不容易来到蟠桃宫门前,但见门外、门里人山人海,大多是妇女和孩子们。挤进门里,迎面是威仪庄严的王母娘娘,两边和身后站着众仙女,烧香、磕头、许愿的都是妇女。 我们拼命往后院挤,终于到了蟠桃园,树上的桃花都开了,只是没真桃子,挂满不能吃的假桃子,四周墙上画着王母娘娘在众仙女拥戴下逛蟠桃宫的故事,还有王母娘娘见到树上抱着仙桃睡觉的孙猴子,地上咬过的仙桃,被扔得一片狼藉。有装扮成齐天大圣的演员耍着棍棒在众多孩子间穿来穿去,装扮成小猴子的和一些孩子们跟在后面跑,一片欢天喜地。 太阳当头照,肚子开始咕噜噜叫,我拉着俩屁孩儿往外挤,小弟被挤得直叫。 好不容易挤了出去找吃食,最便宜的饭食是卖“灌肠”的,每份一百元,我们每人一份,用竹签儿扎着吃,三下五除二地就吃完了。顺原路返回还有很多好吃的卖,无奈兜中钱少,只剩五百了。 我哄他们说:“咱们回去走白桥、花市,那里有‘鬼市’可好玩了,咱家的矿石收音机就是我在‘鬼市’买的漆包线、矿石、喇叭装的。”俩屁孩儿听了很好奇,挺高兴地跟着我往南走进了白桥。 一路走过,向西拐进了花市也没见卖东西的。俩人问我:“‘鬼市’在哪儿?”我笑了,指着走过的路说:“那就是‘鬼市’,每天早晨天不亮,卖东西的点着汽灯就开摊儿啦!天一亮就收摊儿。”俩人问为什么呀,我说:“天一亮鬼就得躲起来了,不能见太阳,要不怎么叫‘鬼市’?今天带你们认路,想逛,明天半夜我带你们来!到时候喊你们,可别爬不起来啊!”俩屁孩儿早吓得不敢再提了。 路过花市大街,到处是卖花儿的:真花水灵灵、鲜艳夺目,假花儿做得跟真花儿一样,真假难分。走到花市中段一个十字路口,见从北面走出很多人,口内还有音乐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大众电影院。 那时的大众电影院是个大席棚子,每人两百元,不分场次,进去可以连轴看。我买了两张票,两大孩儿带一小孩儿进去了。 里面都是长板凳,已坐着一些人。我们身上有点儿冷,走到银幕两旁的大炉子前烤火,炉子被封着,火头很小,不怎么热。烤了一会儿电影开演了,是东北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人民的战士》。那时只有黑白电影,主角儿人民战士叫刘兴,打仗非常勇敢,我们看得全神贯注。一场看完接着看,后来冷得不行了,才拉着俩屁孩儿走了出来。 兜里还剩一百,只能买两个糖球。我用牙咬开一个糖球,一分为二,放到弟弟们嘴里,自己则含上另一个糖球高高兴兴往家走。 出花市西口往北看便是哈德门,进了哈德门我没再一直往北到东单,而是带他俩向东向北走过耳鼻喉科医院,过亚斯利堂,进船板胡同,穿小胡同到鲜鱼巷、出北口就到了苏州胡同。向东没多远,回到罐儿胡同,见奶奶站门口冲我们喊:“你们三个小死鬼儿,急死我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到我们满脸是汗,一道道的黑印跟唱戏的大花脸似的,奶奶又心疼地说:“回来就好!赶快进屋洗洗手吃饭!” 奶奶给我们每人一碗有肉末的棒子面菜糊糊粥,我们呼啦呼啦地一扫而光,再给俩弟弟一人一个小窝头,给我一个大窝头,每人一小段小酱萝卜,呼啦呼啦地又吃光。奶奶站一旁看着我们笑着说:“咔嚓咔嚓地,比喂小猪都吃得快!”大弟喊着:“吃饱了,喝足了,谁来我也不服啦!”说着俩屁孩儿就上床啦。奶奶拾掇桌子,我洗完脚去叫他俩洗脚,已经叫不醒啦。于是我也上床,倒头睡到大天明。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逛蟠桃宫,后来听说蟠桃宫被拆了,再也没有蟠桃盛会了,可是她留给我的美好印象终生难忘——难忘疼我们的奶奶,难忘的快乐童年,难忘三月三的蟠桃盛会和蟠桃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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