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院附中里的花样年华

       初中三年，高中两年，从13岁到18岁，最好的花样年华都是在钢院附中度过的。母校带给我的温暖，简单而美丽。伏案良久给自己倒一杯茶的间隙，与母校有关的零星碎片，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扑扑簌簌落了个满头满脸。

    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宁静的海淀建立了“八大学院”，北京钢铁学院是其中之一，钢院附中即是北京钢铁学院附属中学。学校在郊区，旁边有一大片稻田，放学后我们还去捞过鱼虫。1968年我就近入学上了钢院附中。开学那天，高中的大哥哥大姐姐敲锣打鼓把我们迎进校门。

    那时我们春天去炼钢厂学工，夏天帮农民伯伯收麦子，秋天背着行李“拉练”一直走到延庆的康庄，冬天去塔院大队帮农民大婶剥蒜，一年到头忙得要命。现在的小孩子看我们上学的时候到处乱蹿，一定羡慕地流哈喇子，当年我们也是快乐赛神仙。可惜后来考大学的时候，因为基础太差，不得不白天上班，晚上做题背书到半夜，累惨了。

    我的初中班主任是林梅影老师，个子不高，戴副眼镜，一张娃娃脸很和蔼的女老师；数学老师是范老师，后来调到上海了；教化学的巴老师第一课就让我狂喜欢化学，还有教政治的杜老师、教历史的廖老师……

    初中毕业，我们以为要全部去农村插队时，高中恢复招生，家长们长出了一口气——“孩子终于可以继续读书了。”

    钢院附中那年高中只招两个班，我们班分到17个名额。不用考试，老师推荐，我有幸留在钢院附中继续读高中。当时，社会秩序好点了，学校也“复课闹革命”，我们的心稍稍平静，能坐下来读书了。

    张校长为第一届高中配备了最精干的教师队伍，我的班主任是梁启明老师——一个漂亮、和气的女老师，她教英语。新年联欢会，我们第一次穿得漂漂亮亮的，像淑女一样唱英文歌“永远年轻”；语文老师是阎老师，他让我听到优美并抵达心灵的古诗，看到遒劲有力的板书，感受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与传统；数学姚老师话不多，很严肃，总是空着手进教室，然后从袖筒里拿出一沓卷子：“收起课本，考试”。他的课没有人敢捣乱，最淘气的男生都得乖乖交作业……

    这五年是世界观形成的关键时期，感谢钢院附中教我们知识和做人。   

    钢院附中一直重视体育，每年冬天都搞“象征性长跑”，有时到“延安”，有时是“韶山”，有时是“井冈山”。冬日的早上，寒风刺骨，同学徐缇总是早早就叫上我，到边上的大学操场跑上三圈再上学，天天如此。现在身体那么好，全是得益于在钢院附中那会儿的锻炼。

    我觉得钢院附中的操场是最快乐的地方。操场上修了篮球场、排球场、高低杠、跑道等体育设施，下课铃一响，我们拎着拍子跑去占乒乓球台子，一人打三个球。我是学校田径队跑200米选手，代表学校去区里参加比赛，虽然没拿到名次，但会上发的美味大包子和鸡蛋汤实在是太好吃了。

    另一个快乐的地方是“大食堂”。我们在那儿吃过“忆苦饭”，听校长作“国际形势报告”，还排练过集体舞。每天早上那儿的“风景”最美：校宣传队练功。我经常去看那些身材苗条、长相漂亮、嗓音优美的同学踢腿下腰吊嗓子。虽然若干年后再看她们也胖到上楼梯喘大气，但当年真是我们心中的偶像。

    每年的联欢会是开心难忘的，最经典的是李银泽与娜娜的芭蕾舞《白毛女》片断，高大帅气的“大春”除夕夜给“喜儿”送白面，最是煽情，可惜在接白面的关键时刻，录音机突然坏了，音乐骤停，俩人愣在台上，我们笑到肚子疼；徐老妹穿着大红棉袄扮铁梅，唱《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好像就在昨天；嗓音清纯的王平和闫平男女声二重唱《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是多年的保留节目，一直演到区里……

    2002年我们组织了全年级同学聚会，主题是“穿越28年的牵手”。我们还请了老师，可惜林老师、梁老师都已去世，没看到已经长大懂事的我们。

    小陶收集了许多30年前的旧照片，那些洒满岁月痕迹的黑白照片贴在墙上，任人怀旧。老牛负责主持，喜欢拍照的美玲摄影，小美、铁球负责录像。老班长王庆钢、团支书钱桦致辞：“高72级是我们的骄傲，钢院附中是我们的摇篮……”李银泽和娜娜重温了芭蕾舞片断《白毛女》，虽然“一抬腿，腿没上去，鞋上去了”，但大家的掌声不亚于当年。

    大家把老照片加上聚会素材委托当导演的老牛编辑。老牛借了编辑机配音配乐，我负责文字撰写，花了很长时间编了一小时的《同学聚会》纪录片，刻成光盘寄给海内外的同学们——小银子在加拿大定居，偶尔联系；拉手风琴的高喆去了新西兰；篮球打得特棒的肖瑞琪、张薇去了美国；部队大院唯一没当兵的薛捍勤去荷兰当了女大使……

    我经常看这张碟：“哎，是谁让我们翻了身？是谁让我们得解放？是亲人解放军……”我们挥着红绸在教室、食堂、操场快乐地绕来绕去……在清澈干净、优美淳朴的乐曲中，几百张新旧照片慢慢切换，我们一点点长高、长大……